《故人辞舟》第10章

“也许是吧。”陈麒不敢确定，但这事十有八九便是了。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管了？”顾辞舟面上一喜，复又躺下，准备睡觉。
“要管，还要比清承快。”陈麒淡淡道“若是这最后一魂一魄被收走，以清承的能力找到方纵酒的肉身并非难事，到时方纵酒醒来，轩辕家一样要亡。”
“现在我们能做什么？到时候那轩辕无烬派人去客栈一看，房内无人，准是知道我们跑了，也不能用方纵酒的身份继续下去，他又认得我顾辞舟，你说说，我们现在除了待在麒麟殿，还能做什么？”
顾辞舟安稳闭上眼，悠悠哉哉道“这不该你管的，你就别管了，你为轩辕家多续了半年，也已经尽力了，要怪啊就怪这轩辕无烬，好端端喜欢上方纵酒，却把人家青梅竹马带进宫，还要娶她，唉……自作孽啊……”
回答顾辞舟的只有沉默。
待他再睁开眼，陈麒已不在麒麟殿内，不知去了何处。
* * *
晏沉欢进宫二月皇帝便将她住处提笔赐名为‘九思’，轩辕无烬自登基未曾选妃，独独将晏沉欢接进宫内，还提笔赐名，所以宫里皆传晏沉欢乃未来皇后。
思行宫内，重重纱帐，有侍女托着熏香上前，换下昨日燃尽香灰，恭恭敬敬告退。又有侍女端上早膳，立于一旁，待晏沉欢起床。晏沉欢披着淡蓝轻纱，撩开床帐，未施粉黛的脸上犹有一丝少女青涩，纤纤玉足踏下，打了个呵欠，挥退所有人，独坐在铜镜前梳头。
暗黄铜镜下映着一张精致脸庞，晏沉欢唇角微挑，看起来心情极好。眼睛瞥向放在梳妆台前的香薰球，而后执起一把雕成振翅蝴蝶的玉梳，将乌黑的秀发一梳到底，口中喃喃道“还差一魂一魄。”
桌前精致小巧的香薰球内隐隐透光，看去和那日装在布袋内的二魂相差无几。
晏沉欢眸子暗了暗，声音古怪道“你妥善放好，我已收敛生魂味道，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那声音尖锐中带着几分笑意，听着十分渗人。
“麒麟也来护轩辕无烬，他倒是好大的能耐。”晏沉欢声音又恢复成往常那般清脆。
“咯咯咯……”细看铜镜，隐隐一股黑气如蛇般缠绕住晏沉欢，自腰间盘旋而上，铜镜内映出一张女人脸，带着狰狞的笑一边呼出黑气传进晏沉欢耳内“管他是麒麟，还是神仙，若是得到他们修为，还需做什么帝王？”
晏沉欢眼中却恢复清明，她站起身将手中玉梳扣下，一刹黑气四散，她死死盯住眼前铜镜，眼中犹有一丝恨意“不，我要看着阿酒为王。”
黑气又从四处聚拢，逐渐成型，咯咯笑着，缓慢褪去。
晏沉欢一下一下梳着头，眼底一片冷厉“那个清承，倒是多管闲事。”
黑气却再也没有聚成型，而是褪尽。有宫女小跑进来，附耳到晏沉欢耳旁说了几句，晏沉欢眼中闪过几丝阴狠，转而消失。
“你下去吧。”
“是。”宫女恭恭敬敬退下。
晏沉欢将桌上香薰球收进袖内，避开前门，自后门离去。
宫内黑气又逐渐聚集起来，在梳妆镜前扩散成型，渐渐幻化成晏沉欢的模样，执起她方才放下的玉梳，复又梳起头来。
☆、第十一章
自上次差方纵酒出去寻晏沉欢后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派出去的探子说客栈已是人去楼空，不知去向何处，轩辕无烬只好暗加人手，一路寻觅踪迹。
那顾辞舟，亦不是什么好人，自初次见他轩辕无烬便不待见他，碍于方纵酒的面子不好表现，现如今已知这方纵酒乃妖物假扮而成，那顾辞舟，亦是一个可恨的妖物……
轩辕无烬端坐桌前，握着手中玉杯，眼底却犹有一丝侥幸。
好在，他不是真正的阿酒，真正的阿酒不认识顾辞舟。
还在梦中的顾辞舟无端打了个喷嚏，翻了翻身，继续美梦。
昨夜他将方纵酒生魂放于枕下，安然入梦。
梦中风雨交加，他一人独立窗前，却不知在等待什么。四下无人，雨丝扑面，带着些微冰凉，轩辕无烬正欲唤人，忽而一道红光自窗外闪过，四蹄踏火，长啸自窗内而入，迅猛如闪电，已至他身后。轩辕无烬微愣，连忙转身，对上一双暗金的眸子。
“你……你是何人？”轩辕无烬并不惊讶他异于常人的眸子，心中隐隐有着一丝熟悉。
陈麒微眯了眼，眸中暗金忽闪，只听他低声道“麒麟。”
“麒麟？！”轩辕无烬愕然，快步走向那高大男子，双眸紧紧盯住他额上那抹银色兽纹“阁下可是百年前始皇见过那尊？”
“是。”陈麒道。
轩辕无烬仍是觉得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觉，可是梦里迷迷瞪瞪，他也未曾深究，只有些惭愧道“多年来轩辕一家承您所言，登基称帝，已逾百年，说来惭愧，那尊麒麟雕像未曾修缮，不复当年光彩，你放心，朕一定寻能工巧匠，再续当年初见辉煌！”
陈麒只摇了摇头，道“无需这些，”
轩辕无烬见陈麒冷着一张脸，以为他生气，急忙道“我知这些年我们供奉不当，朕一定广招巧匠，把麒麟殿……”
“你可知，宫内有人对你不利。”陈麒忽然开口，截断了轩辕无烬后半句。
“普天之下想害朕的人多了去了，宫内必然也有，但他们伤不到朕。”轩辕无烬习以为常道，眼底带了一丝惋惜“若有机会，朕还是愿意做一个闲散王爷，同方老将军一般，年龄到了，不问世事，四处巡游去了……”
“皇城内进了妖物。”像是没听见轩辕无烬的感慨，陈麒忽然抛下这句话。
忽而外面风雨大作，狂风卷起轩辕无烬明黄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轩辕无烬才从感慨间回神，隐隐听见陈麒说什么妖物，只道“朕知道！朕已请清承道长入宫，想是无大碍。”
陈麒目光转向窗外，天边已是阴云密布，暴雨将至，他知不能再说下去，只从身上掏出一把白色匕首，掷进轩辕无烬手里，转身化成一头身冒红光，脚踏飞焰的麒麟，匆匆往窗外飞走。
电闪雷鸣间清承话声声入耳“陈麒，不可再言！”
火红麒麟匆忙回头，忽而喷吐火焰，直袭轩辕无烬面门。
轩辕无烬手握匕首，踉跄退了几步，再抬头时，窗外空无一物，唯有地上火焰未燃尽，轩辕无烬走近一看，地上火焰燃成二字：防身。
轩辕无烬匆忙走向窗边，振喉朗声道“朕定会重修麒麟雕像！”
而后眼前一黑，再睁眼亦是寝宫之内，太监跪在榻前，手捧龙袍“皇上，该用早膳了。”
轩辕无烬坐起身，手中果然握着一物，他心中惊奇，轻咳一声，将手中匕首压进被子里，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待会传膳。”
轩辕无烬最后一语陈麒自然是听见，其实他从未关心过这些，麒麟雕像，论说起来不过是他一处住所，即便摧毁，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重新修缮，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他护国百年，对轩辕无烬，却格外不一般。
陈麒还记得那时轩辕无烬刚登基不久，常来麒麟殿发呆，顾辞舟那时常说，这皇帝看得我心里发毛，你说他是不是看得到我光溜溜的躺在这？
陈麒不搭理顾辞舟，顾辞舟说的更来劲。那多不好意思啊，我灯座还有图案呢！
陈麒一言不发看着座下轩辕无烬。
轩辕无烬一身明黄，身姿挺拔，一张端正俊朗的脸微微仰视，看着这百年而来屹立着的麒麟巨像，若有所思。
身旁老者拱手，服帖作了一个揖，恭敬开口道“陛下，神像已破败不堪，当是推倒再建一尊，以正国之威严。”
轩辕无烬不语，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石台之上张牙舞爪，但眼内镶嵌的琉璃早已浑浊不清的麒麟，他道“爱卿可知这麒麟是何时所立？”
老者一顿，神情肃穆“是百年之前开国，始皇胜仗前曾梦一麒麟，鹿角外翻，麟甲似铁，那麒麟言曰始皇有帝王之相，将来必将为王，它将护王千秋霸业屹立不倒。后果然大胜，登基后王便派遣工匠耗费心血雕了这尊麒麟，供奉于此，现已百年。”
“那爱卿可曾记得先皇一战？”
“自当记得。”老臣眼底隐隐有些激动“那时倭寇入侵，打到皇城内了，在宫中血战数日最后竟全军覆没，只可惜老臣那时尚小，未能替国一战。”
“好！”皇帝朗声道“麒麟乃护主之兽，战争数年即便摧毁也未倒，足以见他护国之心，朕信，若有千秋万代，他必然也将屹立不倒。”
说罢，他展了展明黄衣袖，袖口龙纹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