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旧梦[上]》第190章


院中,便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他站的位置极佳,顺势往前一迎,恰恰挡住了沈常乐的攻势。
就这么一喘气儿的功夫,朱琏拾回了一条小命,而沈常乐却陷入了绝境之中。气势汹涌的兵甲瞬间将他团团围住,抽出的雪白刀刃几乎晃得他睁不开眼。
种伯仁当机立断,第一个举刀冲了上去。沈常乐拼力抵挡了几下,却感觉脚下虚浮、力不从心。
噗哧一声,刀刃入脊,划出一条血缎。沈常乐踉跄两步,眼瞧着就要摔倒在地,忽然身旁伸出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他。
路鸥一手挥舞着刀刃,一手扶着沈常乐往墙边退。可军甲如山,步步紧逼,二人身上很快又多了数道伤口。种伯仁看准时机对准沈常乐的胸腹来砍,路鸥急忙一个转身护住对方。他右肩一痛,整个肩膀被种伯仁的刀所贯穿。
“路鸥!!!”
沈常乐眼看着路鸥在自己面前缓缓滑倒,还不忘用身体替他挡住那些迎面而来的利刃。几把军刀毫不留情地从他后背插入,直将人牢牢钉在了地上。
“沈哥……快走……”
这是路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沈常乐就这么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他完全不顾那些还在冲向他的士兵,只将双拳捏得咯吱作响。
就在最前头两个士兵冲到他身前时,沈常乐骤然出手,一拳击飞了一个兵,并从他手里夺过兵刃开始一轮疯狂的搏杀。
身若刀旋,脚踏流星。将士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身手,一时拿他不下。
可到底是以寡敌众,体力有限。随着时光的流逝,沈常乐再次显得不支起来。王希吟在一旁瞧得心惊胆颤,几乎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你不能去,你此刻若去了,他才必死无疑。”眼尖的朱琏刚看见他往前迈了一小步,便急忙拽住了他。
朱琏说得不错,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沈常乐死,他做不到!
王希吟甩开了朱琏的手,大步向前迈去。朱琏见拦他不住,眼珠子一转,劈手夺过旁边一个小兵的军刀直直冲着沈常乐扑去。
她的武功不弱,三两下就窜到了沈常乐跟前作势要砍他。沈常乐侧身一躲,腹上又不慎挨了一刀,脑袋逐渐昏沉起来。
朱琏见他快支撑不住了,索性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往自己脖子上一绕,大喊道,“别杀我!你们都退下,快退下!”
沈常乐身子晃了两晃,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清楚看见朱琏回头对他使了个眼色,心中满是不解。
“挟着我往门外退。”朱琏小声道。
沈常乐下意识去看王希吟,只见对方用几乎恳求的神情地冲他点了点头。于是沈常乐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从地上架起了路鸥的尸体,缓缓挪出了张府大门。
“通通不准跟出来!若我少了半根头发,太子定要你们陪葬!”
在朱琏的恶声威胁下,士兵们只得乖乖退进了张府。张浚与种伯仁虽不甘心,却也不敢拿朱琏的性命做赌注,只能任由沈常乐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沈常乐强撑着身子走了几条街巷,直到看不见张家的院墙了,才终于松懈了最后一口气,歪倒了身子。
“喂,你没事吧?”朱琏看他仔细将同伴的尸体靠在路边,却连自己流了一路的血也顾不得包扎。
“为什么要帮我?”沈常乐虚弱地问。
朱琏一挑眉毛,蹲下身来,“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苏墨笙。”
“你?帮苏墨笙?”沈常乐忍不住呵笑了一声,却见她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如此紧张你,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朱琏故意用指尖戳了戳沈常乐腹上最深的那道伤口。伤口正巧与自己之前伤他的地方重合,旧患新伤,不严重才怪。
沈常乐闷哼一声,低头不语。
“啧,瞧瞧这一路的血。本是想帮他救你一命,好教他念着些我的好,可莫到头来,却让你连累了他。”朱琏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悄悄拔出了自己髻上的发簪,“左右你看上去也活不成了,未免落到张浚手中受罪,不如我痛快送你一程。”
话音落下,簪子也直从伤口刺入了沈常乐的小腹。沈常乐早已失血过多,意识不甚清醒,再被这么一捅,反倒解脱一般歪下了脑袋。
朱琏本想伸手去探探他的气息,可巷子外已能听见士兵跟来的声音。于是她只好拼命挤出几滴眼泪,佯装惊吓地跑了出去。
朱琏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走,一只蝴蝶轻盈地飞过了院墙,紧接着,另一张煞白的小脸便从墙里探了出来。
“山神……小郎君?”
等官兵赶到,除了墙边的一具尸体与满地的血迹,什么也没找到。那个在金明池中担任着关键角色的男人,再一次失去了踪迹。
☆、一枕孤城意酣畅
宫里传来急诏,诏张浚与种伯仁即刻进宫面圣,王希吟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张浚与种伯仁都是第一次入宫,难免显得有些紧张。带路的宫人看上去也哆哆嗦嗦,好像还没从什么惊慌中缓过劲儿来。
等二人入了那巍峨大殿,俯身叩拜完了銮座上的帝王,才发现又岂止是宫人,咱们这位向来风度翩翩的官家此时也面色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太子、亲王与群臣各立在两旁,亦无人吭声。直到一个耄耋老者打了个喷嚏,老态龙钟地用身旁官员的袖子拧了拧鼻涕,这才逗得众人呵呵一笑,缓解了殿里的气氛。
“恩师?”
张浚抬头朝他瞧去,见蔡京此时已换上了原来那身朝服绶带。脑袋上的长翅官帽随着他脑袋的摆动一荡一荡,直荡回了宰相的气派。
“你二人这次做得很好,官家会好好褒奖你们的。”蔡京先一步开口,转头看向了座上的帝王。
按道理,张浚与种伯仁立了功,皇帝本该亲自褒赞几句,可天家此时看来似乎没什么心情,只是扶着脑袋冲身旁的官宦微一招手,让他照旨宣读了圣意。
旨意上言,陈宁与魏渊兵变东京,犯上作乱,幸得张浚与种伯仁临危不乱,洞悉敌情,才救众臣出张府之围。特准张浚迁为大理寺少卿,种伯仁则取代陈宁,升为东西两厢军的总统领。
种伯仁连忙磕头谢恩,张浚却是怔而不语。直到蔡京一声咳嗽,他才满腹疑问地跟着跪下去。
“官家,魏青疏带到了。”
两名侍卫压着魏青疏上了殿。皇帝抬头看见他,气得胡子一抖,举手来骂,“畜生!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朕对你们魏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魏青疏红着眼眶,看来是已知魏渊死讯。
“官家真的相信,陈宁将军与叔叔是逆贼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若不是蔡相提前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此时官家与我等还不知身在何处!” 魏青疏一开口,就立刻有朝臣跳出来指摘。
魏青疏朝着蔡京的方向微微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蔡相?蔡相?笑死我也!我倒要看看下一次他被罢黜时,整个大宋还在不在!”
“大胆!速拖他下去,就地处决!”
见官家气得整张脸都青了,宦官立刻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侍卫们挟着魏青疏往门外退,刚退到一半,立在一旁的赵构忽然瞥见他怀里露出一角颇为眼熟的白绢,心跳陡然停了半拍。
“慢着!”赵构快速走到魏青疏身边,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小魏将军何必在这种时候意气用事,还不快与圣上跪下认个错。”
趁着整理衣襟的当口,赵构偷偷顺走了用白绢包裹的金牌,果然是当初他允给张子初的那一块。
“王爷不用劝了,这个魏青疏实在罪不可恕。”
赵构用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攥着白绢与金牌,先冲皇帝一拱手,又转向一旁的蔡京,“敢问蔡相,昨夜魏青疏人在何处?是否参与了兵变?”
蔡京捻了捻胡子,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倒是没有,听说小魏将军昨天一整夜都待在捧日军中,有数位同僚作证。”
“那便是了。小魏将军既没有直接参与兵变,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事先知情,若是就因为他姓魏而处决他,那我大宋岂非也成了苛秦暴隋那般?”
“那么,小王爷的意思是……”蔡京笑着问他。
“我看,不如就先将他贬为马前卒,来王府替我喂马。这样一来小王也好时时看管他,教他莫步了他父叔的后尘。”
没人想到这位小王爷会站出来替魏青疏说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座上的帝王。片刻之后皇帝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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