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第33章


我正神不守舍,见他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张开眼,面前漆黑一片,头还有些疼,用力地一甩头,总算有些清醒,搂了搂怀里的那人,柔声哄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他摇了摇头,涩声道:“嘉鱼,是我。”随手一挥,桌上的油灯倏然点亮,烛火飘摇,照得整个屋子里昏黄温暖。
我不明所以地低头望去,怀中的人双眉浓如烟墨,面目俊美,眼波流转,凝注在我的脸上,难辨喜怒哀乐。
这人赫然竟是洛小王爷!
第35章 
本少爷这一惊不小,仿佛从天而降一块陨石,砸得我头晕眼花,愣了半日,方才手忙脚乱地松开他,语声颤抖得前言不搭后语:“斯……斯幽,你……你……”
转眼望去,他上身裸露,结实的胸膛在烛火中焕发着象牙色的光辉,本少爷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裳被撕烂了大半,正和他交缠在一起。
此情此景,看得我脑子里乱糟糟响成一片,只恨找不到地缝躲藏,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一番:“你别……别误会……”
门口传来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误会什么?”
我脑袋轰然一响,循着声音望去,那人身上衣衫随风飘舞,一语不发地凝视着我,碧衫如烟,双眸犹如初秋清晨的白露,沾染星星点点的寥落气息。
我一愣,猛然想到我和斯幽这么衣衫不整的情状,正映在景止的眼里,那股酒意瞬间被冲刷得无影无踪,不由自主地跳下床来:“景止,你……”
一句话没说完,腰带一松,身上的衣袍直往下掉,我登觉狼狈,胡乱地重新穿好衣裳,景止已转身消失在回廊外。
我顾不得斯幽,急冲出房,叫道:“景止,景止!”
景止快步而行,迈入他的客房,我慌乱失措地按在他即将关上的门扉上,语声抖了一抖:“景止,你信不信我?”
他并不答话,一道月光恰恰投射在他的脸庞上,我看清他眼底一滴泪几欲夺眶,心下大痛,猛地伸臂将他搂入怀里,在他耳畔低声道:“我喝醉了酒,以为那是你,一时情不自禁,当真不知道是洛小王爷。”
见他仍是不语,我心中一沉,宛如被泼了一桶凉水,凉了大半截:“我若哄你,天打雷劈!”
景止凄然笑了笑,慢慢推开我抱着他的双手,眼中的失落之意恰若碧水东流,再难归来:“嘉鱼,这些年来,你对无数人都动过心思,也曾费心讨好过她们,我也只能默默在旁看着,不敢吐露半点心意。前几日你说心里有我,我当然欢喜,但叶维要的是相知相守的知己,不是一个风流倜傥,四处留情的浪子。”
我越听越是心惊,急忙接过他的话头:“我也只想和你相知相守,一生都不舍得离开你。”
他缓缓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对我说啦!忝在知交一场,还请嘉鱼为我留一点薄面,不要让家父知道我曾倾慕于你。”
他声音虽轻,却充满了难以回转的坚决之意,说罢便关门。
我自幼便对他百般容让,此刻见他脸色苍白似雪,更加不敢阻拦,只得听凭他关了门,心中如拨算筹,乱成一团,在门外哑声道:“景止,今夜实在是我荒唐,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向你赔不是。”
屋内久久沉寂,我等了半日,也不见他回答,只好怅怅而归,刚回屋子,心中一慌,斯幽静悄悄地坐在桌旁,宛若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他奶奶的大萝卜,上古时仪狄造酒,进献于夏禹,夏禹喝了酒后惕然自警,说饮酒误事,后人须当戒之慎之。至圣箴言,本少爷怎能不牢记在心?今日灌了几杯黄汤,接连得罪了景止和小王爷,只恨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神仙,问他买一丸来吃一吃。
正心乱如麻,找不到话来说,斯幽振衣而起,淡淡道:“早些休息。”头也不回地扬长出了门,本少爷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由衷而悲苦地叹了口气。
次日老赵和阿蒙见了我便大惊:“公子,您老人家昨夜可是睡不好?黑眼圈青得吓人。”
本少爷顶着青得匀称的两个眼圈,勉强撑着局面:“无妨,咱们早些赶路回去。”
老赵忙应了一声是,恭恭敬敬地请我们上了马车。
景止和斯幽相对坐着,良久无言,我怔怔望着景止,又瞥了小王爷一眼,只恨不能以死明志,想到自己到底担着个缓和气氛的重任,强行打起精神,赔笑道:“景止,小王爷,你们昨日那局棋,是不是还没下完?”
斯幽轻哼了一声:“徐公子这声小王爷叫得亲切。”
我抹了一把冷汗,只得改口:“斯……斯幽。”
两位公子都不反对,我急急忙忙取了棋盘棋盒出来,殷勤摆好,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你们下,我观局。”
景止保持着素来的好风仪:“请斯幽先落子。”
斯幽含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取了一枚黑子,略一沉吟,落在四五路上。
我见他这枚棋子落得不合平时的规矩,颇有挑衅之意,微皱眉头,景止已随手应了一子。
两人思虑皆快,你来我往,顷刻间已摆成一局厮杀激烈的棋局,上面黑白两子往来交裹,彼吞此吐,斯幽追击拼杀时,连一分一毫也不放松,倒是景止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恍惚,随意应付,只落了一个自保的局面。
本少爷下棋的水平虽然不高,却也看出了这两人落棋的烽烟气,心下一惊,除了讪笑,一时却没法子。
老赵赶着马车,向车厢里探进头来,满脸笑容:“徐公子,前方有家太白酒馆,据说李谪仙曾在此大醉三日,大大有名,您老人家要不要去试试?”
景止手中一枚晶莹的白子正在指尖将落未落,闻言“嗒”的一声,棋子随意而下,竟舍弃一块打得激烈的局,落在空荡荡的天元上。
我摇一摇头,肚子里暗暗叫苦,斯幽已趁势而上,奠定胜局,哈哈一笑,握着棋盒,挑眉道:“承让,承让。”
景止唇角微弯,勉强一笑:“是斯幽棋力高明,叶维自愧弗如。”
我听得气闷,见老赵仍笑呵呵地等我决定要不要去那劳什子李太白酒馆,忍不住冲他一瞪眼,没好气地啐道:“去去去,从此以后,本少爷再也不沾一滴酒,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老赵被我话语里腾腾的杀气吓了一跳,猜不到为何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煞白着一张脸,连声应是,匆匆回身,甩着鞭子只顾赶马。
一路上本少爷无心游山玩水,下令直接赶回京城,没几日,就回到了繁华绚烂的帝都,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一如寻常的热闹。
皇帝早得了我们击杀南越王,凯旋而归的消息,命人请我们到宫里去,笑吟吟的好一顿夸赞,听得我心下大乐。
靖国侯立在龙桌旁,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嘉鱼没给你师父丢脸,少年英成,甚好甚好。皇上,臣看可以让嘉鱼迎娶平越公主啦!”
我不由得脸上变色,机缘巧合下擒杀了南越王,正是兴头的时候,却没记起当初承诺,待破南疆,便迎娶公主。
本想着在南疆混个几年再说,但满打满算,这才过去一月,平越那小丫头岂能就这么忘了本少爷?
念及此处,不禁呆了半晌:“皇上,臣……”
皇帝只道我是高兴傻了,神色间更有几分喜欢:“朕的女儿自幼养得娇蛮,嘉鱼,你可得对她多让着些。”
我见皇帝龙颜大悦,不敢当面触怒天威,只得搪塞几句,欲哭无泪。
皇帝又对景止和斯幽温言勉励了一番,这才命宫人送我们回府。
刚出皇帝的大殿,一个红裳少女背负双手,足尖点地,悠闲地晃来晃去,见我们出来,美目一亮,脱口笑道:“徐鱼,你们回来啦!”
我头皮发麻,强笑道:“公主殿下。”
平越公主向两位公子挥了挥手,大咧咧道:“你们先回去。”
两位公子都没什么异议,一拱手就走。
我眼睁睁看着景止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外,心头一沉,平越公主却不顾满宫里人来人往,兴冲冲地上前挽了我的手臂:“你是怎么捉到南越王的?快,说给本宫听,若有隐瞒,本宫就砍了你的脑袋!”
他奶奶的,这小丫头实在难缠,没半点我家景止的温柔,奈何她是金枝玉叶,本少爷得罪不起,只得拣一些紧要的情节说了。
平越公主听得眉飞色舞,拍手笑道:“原来战场厮杀,让人送命,这么好玩!”
我更是头大,不自觉地按了按脑袋。
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卒堆尸成山,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这小丫头何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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