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有嘉鱼》第34章


我更是头大,不自觉地按了按脑袋。
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卒堆尸成山,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这小丫头何曾见过?居然还能说出杀人好玩的话,本少爷若真的娶了她,早晚也得被她气死。
随口敷衍,只顾向宫外走,到了宫门出口,平越公主恋恋不舍地松开我的手臂,叮嘱道:“喂,你明日早些来陪我玩儿!”
我讪笑道:“一定,一定!”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想个法子,彻底回绝这门亲事。
回到徐府,老太太和我娘都满脸堆欢,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宝贝一般,搂了我热泪直淌,连声吩咐准备好酒好菜,犒劳本少爷。
只有老爹哼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高兴之意:“不过是误打误撞立了一回功,你们娘儿俩休要惯坏了他。”
我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幽怨:“老爷,鱼儿年纪轻轻的,就为国家立下这样的大功劳,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地责骂他?”
我爹愣了愣,一脸的想反驳她又舍不得的表情,悻悻然地住了口,看得我心底暗乐,老爹果然惧内,深受我娘降伏。
当晚本少爷趁着月黑风高,翻墙到了叶府,驾轻就熟地找到了景止的卧房。
一盏琉璃灯里的烛火跳跃不已,他独坐在窗下,执着毛笔正写着字,一袭背影映在窗纱上,倍觉孤清。
我心中柔情一起,溜入他房中,柔声道:“这么晚了,在写什么?”
他背影微微一晃,却不回头,低声答道:“写一封信。”说着放下毛笔,取过桌上的信封,将写完的信纸装了进去。
我忍不住走到桌畔,从背后将他搂住,轻声道:“好景止,皇上让我娶平越公主,这件事让我好生为难,你替我想个主意,拒了这门婚事。”
他身子一僵,在我怀里动也不动,缓缓摇了摇头:“迎娶公主,实乃喜事,我没有什么主意。”
语气平平淡淡,却满是生疏,比起外面黑沉沉的夜,也不遑多让。
他虽自幼脾性矜持一些,但待我却总甚是温和,此刻这样冷淡,听得我难受之极,掰过他的身子,直直对着他的目光,咬牙道:“我要的是谁,你不知道?”
第36章 
不等他说话,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景止,我要的是你,从小到大,这份心从未变过,那日我喝醉了,确实荒唐,但若非误以为是你,即便小王爷再俊俏个十倍,我也不会对他有半点无礼。”
他摇头道:“多谢厚爱,愧不敢当。”
脸上神色淡得宛若晴空飞鹤,一派天高云阔。
我被他这亘古洪荒似的静寂激得几乎吐血,握紧了他的双肩,低头便吻上他的嘴唇,仍是那样湿润殷红的双唇,花瓣般在烛火中摇曳,甫一触到,便令我心跳陡疾。
我强行按捺住想要狠狠蹂蔺他的冲动,在他唇上辗转时,用尽了我这辈子全部的温柔,他却木然不动,既不反抗,也无半点迎合。
我忍不住咬牙切齿,将他打横抱起,大踏步走到床边放下,捏紧了拳头,一个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叶景止,这是你自找的!”
欺身压上,粗暴地伸手去扯他腰间的衣带。
他奶奶的,心头这团火烧得老子全身发烫,从来将他当作捧在心上不舍得稍微欺负的心肝疙瘩,今晚对我恁地薄情,由不得我不恼,却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倏然沁入芳香绵软的枕头中,不知去向。
我心中大震,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站起身,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我不迫你。”
背对着他翻窗准备走,又在窗扉上停了一瞬,冷风飕飕地只管往我脖子里钻,我没骨气地心软了大半截,嘱咐一句:“夜里冷,我给你关上窗子,你记得盖好被子。”
一路飞檐走壁,悄悄溜回家里,没人发现,草草钻入被窝,冷冰冰的,老子一晚上也没能和周公约会一回。
次日没精打采地起来,长吁短叹地出了门。
在街上摇来晃去地走着,我撞了不少人,幸好京城里的人都精乖,知道本少爷既是镇国公世子,又是大破南越王的功臣,无不笑面相迎,被撞者一脸深感荣幸的表情,看得我十分气闷,这他奶奶的什么世道,被老子撞了,不但不恼,还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似的!
几个垂髫小娃子想必敬老子是个勇擒南越王的小英雄,一路追着我,边跳边唱,叽叽呱呱,顽皮烂漫之态叫我头大,展开轻功,钻入一条喧哗繁盛的街道,回头一看,小娃子们早不知被甩到了哪里,不禁心下得意,老子好歹没白跟着师父学轻功。
抬头一望,竟拐到了群芳街,来都来了,我总算想起自己也算是个风流人物,信步踱进藏月馆。
樊红泪抱了琵琶,笑盈盈地问我:“叶公子怎么没同徐公子一起来?”
能叫堂堂花魁念念不忘,叶公子果然生得惊人的好皮相,我扶着额,长叹一口气:“前些日子,本少爷得罪了他,至今未曾理我。”
樊红泪眼波流动,安抚我道:“叶公子性情温文,徐公子只需道一回歉,这个结自然就解开了。”
我更是险些没滚下热泪来。他奶奶的,若是这么好解,本少爷何必恁地发愁。原怪不得景止,若是换作我撞见他同别人滚在一处,亲在一处,老子非砍了那人全家不可。
樊红泪在琵琶上漫无目的地弹了几个音,低声叹道:“叶公子当日说,他羡稼轩孤勇,自己却从无这般勇气,不知哪家的女子有福气,能被他看中。”
我听得全身一个激灵。
她语气兀自幽幽的:“叶公子那样的人。”
回到徐府,华灯初上,厅上张灯结彩,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我想起皇帝赐婚一事,倒吸一口冷气,见我爹正同老太太和我娘坐了吃饭,正打算溜回卧房,我爹眼尖,早瞧见了我,招一招手:“鱼儿,来,溜到哪里玩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涎着脸,讪讪一笑:“到街上转了转。”掏摸出一双晶莹流润的玉镯,在老太太和我娘的手腕上各挂一个:“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买这对镯子,本少爷下了血本,为的是提前讨好两位封君,买下个保我的内应。
老太太果然欢喜,笑眯了一双昏花的眼:“鱼儿,给你娘买就罢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给我买?”
我忙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差了,您老人家风韵犹存,美得不得了,又对孙儿百般疼爱,每每爹要教训我的时候,您都拦着,孙儿怎能不孝顺您?”
话里话间,暗暗提点了她一番,也不知老太太听明白了我的话没有,慈祥地呵呵笑着,命丫鬟给我夹菜。
老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开言道:“鱼儿,你这番立功归来,也算是为徐家争了口气,皇上今儿已下圣旨,命你择日迎娶平越公主,我叫人准备了聘礼,已送入宫去,你这几日沐浴熏香,给我收起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来。再过一个月,就是个娶亲的黄道吉日,皇上说,已定了这一日是你迎娶公主的好时候。”
我见皇帝赐婚这事提到了明面上,再也糊弄不过去,斟酌了半日言辞,却实在想不到能拒婚却让我爹不发火的法子,心想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咬牙,道:“爹,我喜欢景止。”
寥寥几个字,说得捏了一把冷汗,做好了舍生忘死的准备。
老爹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毫不设防地点了点头:“知道,你不是从小就和他要好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话刚出口,嗓子已有些发哑:“我说的喜欢,是要同他厮守的喜欢。景止是我的命,没他,你儿子我活不下去。”
老爹脸上肌肉抖了抖,一脸的晴天响霹雳,震得他心里发慌眼前生花。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急忙向老太太和我娘努嘴使眼色,示意她们护着我。奈何两位封君也被我的话震得不轻,呆坐在座位上,半晌动弹不得,眼看着是没法儿替我死命求情了。
老爹愣了半日,方才一跳而起,四处找鞭子。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跪在地下,以身作则地证明自己是个大孝子,虽跟着天下第一的师父学了一身好武功,硬生生没敢有半点还手的念头。
本少爷因这顿打,整整一个月没下得了床。
老太太和我娘双双坐在我的床头,捂着眼睛直抹泪,哭得满屋子凄凄惨惨戚戚,众小厮丫鬟有眼色,在窗外哭声震天,恍惚之间,还以为本少爷还了一回魂。
我醒过来的时候,喉咙里干涩得发慌,嚷着要喝新榨的玫瑰露解渴,这话传到老爹耳中,虎目一瞪:“不许给他水喝,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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