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罪之翎雀谈》第22章


“少年人,太阳要落山了,夜里阴气重,莫要久逗留……你快回家吧,奴家要去见箫郎了……这是奴家最后能见他的时候了。”
林兮溪哑口无言,呆立着目送叶温香款款离去。
第24章 斩断
林兮溪失魂落魄地回到十一重楼,站在山道上往下望。
天色向晚,无妄城中灯火初上,这座城市的生机在日落之后破土而出。
白日里行商走贩络绎不绝,晚间时花楼酒肆开门迎客,这一座偌大的无妄城,自拂晓再到深夜,无时无刻不是繁华喧嚣的。
推杯换盏,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鼎沸人声——这便是无妄城。
无妄城总让身在其间之人深觉人间繁华,世事美妙。无论是出身何处,去向何方,若终其一生未曾落脚在无妄城,便算是白来这繁华人世走上一遭。
飞花尽头,千重山,万重楼。
一条飞花街贯穿无妄城,延伸到东边的尽头是一座高山,名曰千重山。
夜色深沉时,星星点点的暖光依山而上,数十座小楼连成一线,灯火连成了万重楼。
第十一重楼于巍峨高耸的千重山半山上,立于楼上,待阳光破云时,便能俯瞰整座无妄城。
他无心欣赏无妄城,他在想曾经身在这城里的叶温香。
她曾是这座城中首屈一指的花楼彩樱,惊艳世人的美貌足以令她轻巧摘下冠珠。
但那又如何,一朝身故,浮华褪去,身后却只剩无尽的谜团和撇不干净的污名。
而她心甘情愿……只为一个记忆中曾与她恩爱厮守的情郎。
“嘻嘻?站在山道上吹着冷风做什么?”
林兮溪回头,见山道上千山夫人正领着两个随侍拾级而上,款款向他走来。
“千山姨……”林兮溪眼眶发红,鼻间有难言的酸楚。
“怎么了?”千山夫人取过随侍递来的小手炉递给他,林兮溪却不接,反倒倾身上前抱住了千山夫人。
十四岁的少年个头一日一窜,他早已经高出千山夫人半头了,实在是很难再让长辈将他当做个全然不谙世事的孩子。
伏在千山夫人身上的时候林兮溪自觉失礼,又不好意思地退开一步,低着头问她:“千山姨,若是花楼女子怀了身孕,那日后会怎么样?”
千山夫人显而易见地愣住了,握着他的手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若是有良心的男子,便会接那花楼女子入府做妾;若是寻不见孩子的父亲……便只能在花楼中生产,孩子长大些也只能送去教养院了。”
林兮溪心里头五味杂陈,他愈发不懂得这人世间的情爱了。
这些天来,他连日奔走,为的便是揭开叶温香身后的谜团,还她一个清白名声……谁知他的执着,到最后竟是那般可笑。
叶温香心中满是蒙蔽了她双眼的情爱,黎阮玉眼中只有审时度势之后如何再为自个儿谋求利益,而慕容箫眼中……恐怕只有功名利禄和对下等人的轻贱玩弄。
林兮溪曾相信这世间的天道正义,曾口口声声说想要叫世人都看见那“真相”,可他毕竟是幼稚而懵懂的,这世间,也许本就不需要所谓真相。
人都看着自己想看的,听取自己想听的,谁人在意所谓的真实,世上又有谁能裁度旁人那心甘情愿的情仇纠葛?
“怎么这副要哭鼻子的小孩子模样?”千山夫人无奈,牵着他往楼中走,口中缓缓念叨些旧事,“或许是我年迈了,看见你的时候,总想起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万重。许多年前,万重也常常如此……每每遇到伤心事,也不肯与人说,只是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如你这般个头,不该再叫孩子了,可在千山姨眼中,如你这般年岁的,到底是个懵懂孩子。万重儿时心思浅,有什么说什么,细细想来,那竟是他最快活的时光……后来见得多了,许是也伤了心了……渐渐地竟也不肯再与人交心。那时我也年轻,眼见着他日益消沉却不知如何开解,谁料最终那孩子便抛下我独自离去了……嘻嘻呀,若你打心底愿意唤我一声‘千山姨’,愿意认我这个长辈,不妨将心事与我说了,莫要压抑成万重那般模样……”
林兮溪含着眼泪摇摇头,叶温香的案子,到头来就是个大乌龙。也许自打她与慕容箫在转世时,一个选择了旧情,一个选择了富贵荣华,这般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即便林兮溪心有不甘,最终也只能随他们去了。这般窝囊的结局实在叫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埋着头忍着眼泪跟在千山夫人身后进楼。
千山夫人取了食盒来,一盘盘端出点心,在他面前晃悠了几圈也没见这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皮孩子展颜,最终只得无可奈何道:“方才问我花楼女子……可是旁人与你说了临儿的故事了?”
“啊?”林兮溪一愣,贺临?他怎么了?这两日不见,贺临又忙什么去了?
千山夫人见林兮溪忽然回神,心说果然是贺临的事情叫他伤心了,只得开解道:“临儿因为这般出身确是吃了不少苦头,但自打被他父亲接回尘星岛之后,日子也算好过了许多……虽说他总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血脉,许是还有几分不甘吧……可无论如何,如今他不也长成了个翩翩公子?你还为他伤心作甚?”
“为他伤心?”林兮溪莫名其妙,那狐狸眼除了在裁度司为他掏了不少银子以外,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临儿的母亲虽是出身花楼,但他身上流的是真真正正能与御阵共鸣的嫡系血脉,假以时日继承尘星岛的定是他……人说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他能重振尘星岛,这般出身又有何妨?”
“什么?”林兮溪倏地抬起头,他只以为贺临是个游手好闲四处东游西逛的世家子弟,却未曾想过……
“你在说什么?!”
第十一重楼的大门忽然被大力推开,楼门“砰”得一声狠狠撞击在墙面上,震得楼中人胆颤心惊。随着冷风一道灌进来的是贺临身上低沉的寒意,林兮溪惊惶地望去,见贺临背着外头的灯光,一张脸掩在阴影里,阴沉的面上是令他不敢直视的愠怒。
“谁叫你打听这些的?!”
贺临三两步冲过来,捏着林兮溪的后领子大力将他提起来,林兮溪敏锐地察觉贺临提着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林兮溪,谁叫你向千山夫人打听这些的?!”
林兮溪反应不及,他以为贺临平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入他心坎的,又仿佛旁人的痴情纠缠都是与他无关的,甚至他去夜莺阁捞他的时候,面对旁人费解的目光时也是游刃有余的,他从未见过贺临愤怒到面目通红,瞪着他的那双眼像是要将他打个对穿,生生钉出两个大窟窿。
第25章 梦魇
贺临当夜便离开了无妄城。
他说过要回尘星岛几日,但林兮溪没想到他会走的那么急。
千山夫人误解了林兮溪对于“花楼女子的孩子”这一疑问,不慎走漏了贺临的身世,叫林兮溪惊异不说,也惹得贺临彻底误解了林兮溪的来意。
林兮溪忽然意识到,对于贺临来说,他本就是个很奇怪的人。
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无妄城中,莫名其妙地缠上他,对自个儿的身世缄口不言,却又从千山夫人那里误打误撞地套出了贺临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旁人知晓的低微出身。
谈及同为花楼彩樱、又同样怀上孩子的叶温香,贺临难免想起那压着他抬不起头的过往。
可饶是如此,他也耐心地配合着林兮溪不知世事艰深的好奇心,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些自以为是的线索,又认认真真地帮他一道分析案情。
也许贺临本身是很温柔的人,亦或许是他太过于偏爱林兮溪。然而懵懂的林兮溪有所不知的是,再温和的人心中也难免有无人可以触及的底线;抑或是再强硬、再无懈可击的人身上,都会有那么一处碰了便会叫他痛不欲生的弱点。
贺临曾经警告过林兮溪几次,叫他不许再过问花楼中的纠葛,而林兮溪几次三番忤逆之后,贺临也便再听不进林兮溪的辩驳了。
盛怒之下的贺临将林兮溪锁进一间偏房中,千山夫人无法可想,前去劝说了几次,也不知贺临与她说了什么,最终千山夫人竟也默认了贺临对林兮溪的软禁。
贺临走后,林兮溪的门外落了沉重的铁锁,更有从前四重楼调来的守卫轮流严守着,林兮溪自此半步也迈不出了。
*
一连许多日,第十一重楼的窗沿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又在艳阳之下融化了……贺临却没有像他承诺的那般很快便会回来。
就像他那一日忽然勒马,飞身而下落在林兮溪面前,自此在林兮溪懵懂的意识中落下一道挥之不去的辉光一样,这道光芒又猝不及防地被他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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