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去》第53章


。天高皇帝远。”
“当然,”我说, “没错,老天,我们要怎么……我们没钱,要钱才能买票,还有住的地方,还有……天哪。”
萝西一条腿晃呀晃的,目不转睛看着我,脸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你这个傻瓜蛋,我又不是说今天晚上走。我们必须存钱。”
“那得花上几个月。”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也许是酒的缘故,我感觉酒吧裂了,墙壁色彩缤纷,都是我没看过的颜色,地板随着我的心跳上下震荡。乐团来一个花哨收尾,主唱将麦克风扯下额头,听众随之疯狂,我跟着鼓掌。酒吧瑞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乐团成员)都朝吧台移动。我说: “你是认真的,对吧?”
“我一直这么跟你说啊。”
“萝西,”我放下酒杯,凑到她面前,膝盖贴着膝盖说, “你之前想过吗?彻彻底底想过?”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说, “当然,我已经想了几个月了。”
“我一点都不晓得,你完全没说。”
“我要确定才说,现在我确定了。”
“为什么?”
她说: “因为健力士的工作,就是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只要我还待着,我老爸就会千方百计把我弄进入,而我迟早会放弃坚持,顺他的意。因为他说得没错,你知道,弗朗科,这是个大好机会,多少人拼了命想进去。一旦进去,我就出不来了。”
我说: “一旦离开,我们就回不来了,你和我都是。”
“我知道,但重点就在这儿。不然我们要怎么在一起——好好在一起?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不希望未来十年还有老爸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不放过任何扭断我们脖子的机会,直到终于发现我们很幸福才罢手。我希望我和你有个好的开始:做我们想做的事,两个人一起,没有你或我的家人干涉我们的生活,只有你和我。”
灯光变了,有如深海般迷蒙。我背后传来女孩的歌声,低沉、沙哑而浑厚。缓缓转动的金黄与绿色灯光下,萝西似乎成了美人鱼,仿佛光与颤色织成的幻象。我忽然好想抓住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消失在我手中。她让我屏息。
这个年纪的我们,女孩依然比男孩成熟,男孩唯有靠着实现女孩的渴望才能成为男人。我从很小就知道自己要的不只是老师对我们的评断,不只是工厂和排队领失业救济金,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可以离开,亲手打造我要的一切。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家人无药可救,我每回咬紧牙关走进家门,我的心就有一小块被扫射成碎片,但无论我再气、再怒,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一走了之。直到现在,当萝西需要我赶上她的脚步,我才恍然大悟。
我说: “我们上吧。”
“老天,弗朗科,慢一点!我又没叫你今晚做决定,只是要你想一想。”
“我已经想好了。”
“可是,”萝西顿了一会儿才说, “你的家人,你走得了吗?”
我们从来没有聊过我的家人,她一定知道一点,整个忠诚之地都略知一二,但却从来不曾提起,一次也没有。我很感激。她目不转睛看着我。
那天晚上,我是和谢伊交换才能出来。交换的代价不小,下星期整个周末。我出门的时候,老妈正在臭骂沽琪,说她坏得让老爸受不了,他才会去酒吧。我说: “你现在是我的家人了。”
笑意从遥远的角落回来了,藏在萝西的眼神里。她说: “那当然,走到哪我都会成为你的家人。假如你走不了,那我就在这里成为你的家人。”
“不,不在这里,你说得对极了,所以我们必须离开。”
那美丽的大大的笑容再度缓缓回到萝西脸上。她说: “你这辈子打算做什么?”
我双手顺着她的大腿滑到柔软的臀部,将壁架上的她拉近。她两腿勾着我的腰吻我,喝酒和跳舞的汗水让她的唇又甜又咸。我们嘴贴着嘴,我感觉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直到音乐再度响起,我们吻得更加激烈,笑容才退去。
唯一没有变成老妈的人,黑暗中,伊美达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带着一万根烟的沙哑与无止尽的哀伤。脱逃的人。我和伊美达从小就会说谎,是天生的骗子,但她对萝西的爱不是虚假,而我说她是萝西最亲近的朋友也不是谎话。伊美达(上天保佑)懂她。
安详的夜灯陪着雅痞宝宝沉入梦乡,他母亲缓缓起身溜出房问。从莎莉,荷恩家的圣诞老人、朵耶家的电视到毛怪学生宿舍歪斜的啤酒商标霓虹灯,忠诚之地的灯光开始一个个熄灭。九号漆黑一片,曼蒂和葛尔早早便相拥而眠,也许因为他得早起干活,帮生意人炸香蕉。我的脚开始发冻,月亮低垂在屋顶之上,隔着云层显得昏黄肮脏。
十一点,一团黑点(麦特·戴利的脑袋)走进厨房。他仔细打量一圈,确定冰箱关好之后便熄灯离开。过了一分钟,顶楼后面房间的灯亮了,是诺拉。她一手解开发圈,一手捂着嘴巴打呵欠,摇摇头将头发甩开,伸手去拉窗帘。
趁她还没换上睡衣,不方便去叫爸爸对付闯入者之前,我拿起一块小石头朝她的窗户扔去。我听见尖锐的喀嚓一声,但没有任何反应。诺拉显然以为是鸟、风或屋子安静下来的声音。我又扔了一块石头,这回用力一点。
房间的灯熄了,窗帘抖动一下,微微开了一道缝。我打开手电筒照自己的脸,朝上头挥手,给她一点时间看清楚我是谁,接着伸出一根手指压着嘴唇,招手要她下来。
不久,灯再度亮起,诺拉扯开窗帘朝我挥手,但我不晓得是“走开”或“等一下”的意思。我又招了一次手,更急切一点,露出微笑要她放心,希望手电筒的光线别让我看起来和杰克·尼克逊一样邪恶。诺拉抓着头发一脸痛苦,接着(果然和她姐姐一样足智多谋)凑向窗台朝玻璃呵气,用手指写了“等等”,而且还记得左右颠倒,让我好读一点,真是好样的一我朝她竖起两根大拇指,关上手电筒静静等待。
我不晓得戴利家上床前的作息是什么,直到将近半夜,我才听见后门打开,诺拉蹑手蹑脚跑进后院。她穿着套头衫和裙子,披了一件羊毛长外套,一手按着胸膛上气不接下气。 “老天,那扇门——我拼命拉才拉开,还被它弹回来打在身上,声音像撞车一样,你有没有听到?我差点晕倒——”
我咧嘴微笑,在长椅上稍微让开一点位子。 “我什么都没听见,你简直是天生神偷。坐吧。”
她站着不动,一边调节呼吸一边转动眼珠子戒慎地看着我。“我只能待一下子,我只是出来看看……我不晓得,看你怎么样,是不是还好。”
“我看到你就好多了,不过你倒是像心脏病发一样。”
她噍角抽动,藏不住笑。 “我是啊。差点发作了,我感觉老爸随时会出现……自己好像回到十六岁偷爬排水管似的。”
冬夜的后院漆黑泛着蓝光,诺拉一脸素净,头发随意披垂,看起来跟十六岁差不多。我说: “原来你是这么度过青春年少的啊?真是小叛逆鬼。”
“我?天哪,怎么可能?只要有我爸就不可能。我是好女孩,什么刺激的都没遇上,只听朋友说过。”
“这样的话,”我说, “你有资格大玩特玩,趁现在还可以,把从前的份补回来。”我掏出一包香烟,弹开盖子,利落地给她点了一根。 “来根癌症吧?”
诺拉露出怀疑的眼神。 “我不抽烟。”
“那最好别开始抽。不过,今晚不算。今天晚上你十六岁,是个小叛逆鬼。我真希望你顺便拿了一瓶廉价苹果酒。”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嘴角再度上扬。 “有何不可。”她说着一屁股在我身旁坐下,将烟接了过去。
“你这女人了不起!”我凑过身子替她点烟,对着她双眸微笑。她抽得太用力,不禁一阵咳嗽。我帮她扇风,两人压低声音咯咯直笑,指着房子瓦相提醒不要出声,结果笑得更厉害。
“哦,天哪,”诺拉好不容易呼吸恢复正常,抹了抹眼睛说, “我实在学不来。”
“小口吸气就好,”我说, “别吞进去。别忘了你现在是青少年,重点不是尼古丁,而是看起来够酷。瞧我这个专家示范,”我学詹姆士·狄恩无精打采地斜坐在长椅上,塞了一根烟在嘴角,点燃之后扬起下巴,吐了长长一口烟。 “像这样,看到没有?”
诺拉又咯咯笑了。 “你好像黑道人士。”
“就是要这样。不过假如你喜欢优雅一点的,像明星那样,我也可以做给你看。首先坐直,”她照做了。 “双腿交叉,好,收下巴,侧脸看我,嘴巴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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