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去》第61章


她两眼圆睁,一手压着嘴巴摇头,有人教会了她不要尖叫。
我扫开闪闪发亮的玻璃碴,在咖啡桌上的绿缎带球底下找到伊美达的香烟。 “你最好跟我说你对他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尽可能回想,想到什么都一五一十说出来,记不清楚就老实说,不要瞎掰,听懂没有?”
伊美达一手捂脸用力点头,我点一根烟,靠回扶手椅说: “很好,说吧。
我自己说也行。酒吧在威克斯福街附近,名字伊美达不记得了。 “我们想跳舞,我和曼蒂,但萝西必须早点回家——她老爸已经气呼呼了一一所以她不想付钱进舞池,我们就说那先喝点酒吧……”伊美达到吧台买酒,发现谢伊也在,便和他攀谈起来。我能想象她搔首摆臀,百般挑逗的模样。谢伊出于习惯和她调笑,不过他喜欢漂亮一点、温柔一点、话少一点的女孩,因此当酒送来,他便一把抓起所有杯子,准备回角落和死党厮混了。
她试着挽回他的注意。“怎么了,谢伊?难道弗朗科没说错,你比较喜欢男孩子?”
“那小子的话能听吗?”他说, “也不想想他上回交女朋友是哪一年的事了。”说完他又准备离开。
伊美达说: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句话让他停下来了, “是吗?”
“你朋友在等酒呢,快去吧,去啊!”
“我马上回来,你别走开。”
“谁晓得,再说吧。”
她当然没有走开。伊美达匆匆将酒拿给萝西和曼蒂,萝西嘲笑她,曼蒂佯装生气哼了一声(竟然抢走我的男人),但伊美达朝她们一比中指,就急急赶回吧台守着,装作漫不经心啜饮啤酒,一边解开一颗扣子。谢伊回来了,她心跳直飙,他以前从来没有瞧她第二眼。
他低头凑到伊美达面前,用那双无往不利的水蓝眼眸凝望她,慵懒地坐着高脚椅,一脚膝盖伸进她双膝之间,买一杯酒请她,趁着递酒用手指滑过她的指关节。伊美达尽量拖长故事,好留他久一点,最后将所有计划全都说了出去。手提箱、碰面地点、搭船出国、伦敦租屋、替乐团工作、迷你婚礼,所有我和萝西耗费几个月一点一滴策划与保密到家的计谋,就这么摊开在酒吧里。伊美达羞耻到极点,不敢看萝西一眼,看她和曼蒂说说笑笑。二十二年后再度重述,她脸上依然烧着愧疚,但她还是做了。
说起来真可悲,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十几岁女孩吵吵闹闹、说完就忘的事,结果却让我们走进了这一个星期,这一个房间。
“告诉我,”我说, “他事后起码有赏你一炮吧?”
伊美达没有看我,但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嗯,那就好,要是你拼了老命把我和萝西卖了,结果什么都没捞到,我可是会很难过的。现在虽然死了两个人,一堆人的生活被炸得粉碎,起码你还如愿以偿爽了一次。
她气若游丝地说: “你的意思是……跟谢伊说,结果害萝西被杀了?”
“你真是他妈的天才。”
“弗朗科,难道……”伊美达浑身颤抖,像是受惊的马儿。 “难道谢伊……”
“我说了吗?”
她摇头。
“很好。你听清楚了,伊美达,你要是敢四处张扬,即使只让一个人知道,我包管你后悔一辈子。你已经毁了我弟弟的名声,我不会让你再次得逞。”
“我绝对不向任何人说,我发誓,弗朗科。”
“包括你的女儿,谁晓得你们一家是不是告密成性?”她打了个哆嗦。“你没有告诉谢伊,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听到没有?”
“是,弗朗科……对不起,天哪,真的对不起,我根本没想到……”
我说: “看你干的好事!”我只说得出这一句, “老天,伊美达,看你干的好事!”说完我掉头就走,除了烟灰与碎玻璃,我什么都看不见。
第十九章 逝
长夜漫漫,我差点打给鉴证组的可爱女士,但我想,床上缠绵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枕边人清楚你前女友是怎么死的”更扫兴的事了。我考虑过去酒吧,但除非打算喝个烂醉,否则没必要去那里,而且我觉得喝醉很无聊。我甚至想过给奥莉薇亚打电话,问她能不能让我过夜。但我想这一周来,我已经动用太多运气了。
最后,我跑到欧康纳街的奈德凯利酒吧,和三个英文说得结结巴巴、但懂得心碎男人共通语言的俄国佬打了不晓得几局桌球。酒吧打烊之后,我回家坐在阳台不停抽烟,直到屁股发冷。我回到屋里,看几个神经白人小鬼在现场秀里互比饶舌歌手的手势,看到天色微亮,可以吃早餐为止。每隔几分钟,我就得狠狠地按一次心底的开关,不让自己看见萝西、凯文或谢伊的脸。
在我心里不断浮现的不是长大后的小凯,而是脸蛋黏答答的小不点,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么多年,我还记得他冬天将脚贴着我小腿取暖的感觉。他是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最可爱的,有如麦片粥广告上圆滚滚的金发天使。卡梅尔和她朋友常常带他四处跑,像布娃娃一样帮他换衣服,塞糖到他嘴里,练习当妈妈。他会在洋娃娃推车里开心咧嘴而笑,吸引大家的目光。他还那么小,就已经爱上女孩子了。我真希望有人能通知他所有的女朋友,语气婉转温柔,解释他为什么不再出现。
当我想到萝西,钻进心里的不是怀着初恋与远大计划的萝西,而是愤怒的她。十七岁那年秋天的某一晚,卡梅尔、谢伊和我坐在台阶抽烟——卡梅尔那时还抽烟,我J二学期间没办法工作,买不起烟,都向她讨——空气中飘着泥炭烟、雾气和健力士啤酒的味道,谢伊轻轻吹着口哨((带我去蒙托》,忽然有人咆哮。
是戴利先生,他气炸了。细节我忘了,但大意是家里他最大,要是有人不收敛,小心吃他巴掌,我的五脏六腑瞬间结冻。
谢伊说: “我赌一镑,他逮到他家小姑娘和小伙子上床了。”
卡梅尔啧了一声: “嘴巴干净点。”
我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我赌了。”当时我和萝西交往刚满一年,朋友知道,不过我们很低调,强调只是一起说笑打闹,不是认真的,免得事情传太开。但时间越久,我越觉得狗屁不通,可是萝西说她老爸会不高兴,而且看她表情没有骗人。老实说,这一年来我一直暗暗期望有这一天。
“你又没钱。”
“没必要。”
已经有人推窗了——戴利家算是少有争执的,所以绝对是好戏。萝西大吼: “你根本搞不清楚!”
我吸了最后一口烟,让火烧到滤嘴。 “一镑拿来。”我对谢伊说。
“等我领到薪水再说。”
萝西冲出三号,狠狠将门甩上。探头探脑的长舌妇立刻躲回小窝,独自回味被吓到的快感。萝西朝我们走来,火红头发映着灰沉的秋日天空,仿佛要将空气点燃、将忠诚之地炸人云霄似的。
谢伊说: “好呀,萝西,你还是一样漂亮。”
“你也还是一样智障。弗朗科,我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谢伊吹了声口哨,卡梅尔张口结舌。我说: “当然,”接着便站起来,“我们去散个步吧,如何?”我和她弯过街角走进史密斯路,只听见谢伊哈哈大笑,笑声淫秽到了极点。
萝西双手紧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埋头急步,害我差点追不上。她咬牙低声说: “我老爸发现了。”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一颗心还是沉到脚底。 “哦,可恶,我想也是。他怎么会发现?〃
“因为尼利酒吧。我早该晓得那里不安全,我堂妹雪莉和她朋友会去那里喝酒,她的嘴巴和教堂的门一样大。那头小母牛看到我们,就告诉她老妈,她老妈跟我老妈说,我老妈竟然告诉我老爸。
“结果他就抓狂了。”
萝西发飙了: “那个混帐,该死的家伙,下回我见到雪莉,绝对赏她一巴掌。他完全不听我解释,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萝西,慢一点——”
“他说我到时怀孕被甩了,别全身是伤哭着回家找他。老天,弗朗科,我真想当场杀死他,我发誓——”
“那你来找我干吗?难道他知道——”
萝西说: “没错,他知道了。他要我来和你分手。”
直到她转身回来看我跑去哪里,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人行道上不动。“我不干,你这只蠢猪!你真的以为老爸叫我离开你,我就会离开?你疯了是不是?”
“天哪,”我的心缓缓回到原位,我说, “你是想让我心脏病发作吗?我还以为……天哪。”
“弗朗科,”她走回我身边,和我十指交握,用力得让我手掌发痛。“我不会分手,好吗?我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办。”
只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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