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第60章


“娘……”
“儿;我的儿;快;快来谢谢这位神仙哥哥。哎?人呢?”
二人身前空空如也;原本立在此处的僧人消失无踪。
白术同慕离在一旁看得真切;无垢隐去自己身形;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想要挪开步伐;却周身都在颤抖;脸、唇;到指尖;皆毫无血色。
“毒发了。”
慕离话音未落;男人已“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56章
入夜;扶桑观里寂静无声;白日里的喧嚣再无迹可寻。屋宇的飞檐在月色映照下只余一个模糊的影子;乍看之下;像是落在此处停歇的飞禽。
慕离袖里包了一盏风灯;步伐急促地走过扶桑观正中那条东西走向的大道;边走边四下张望;神情有些慌乱;在拐入道路尽头最为偏僻的一间居室前;慕离停下来将四周打量了好一会;方才推门进去。
门“吱嘎”一声响过;现出门后仅由一豆烛火照耀着的场景:明显是女子闺房的摆设;锦屏;挂轴;一张挂了帷幔、雕花精致的木床。床上此时躺在一名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男人。
白术坐在圆桌旁;手撑着脑袋;双眼微阖;听闻慕离进屋发出的响动;垂头冲了一下;睡眼惺忪道:“师姐……”
“嘘。”慕离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将风灯搁下;从袖中摸出两个纸包;包得皆是粉末状的东西。
慕离提了茶壶;冲一碗水;将其中一包粉末混进去;又怕水温太烫;酝着咒术温了好一会;才坐在床边;先是将男人扶起;半靠在榻上;接着用勺子舀了水;一点一点送入男人口中。
白术在一旁定定看着;慕离带来的两味药她认得;一味曰招魂;一味曰安定;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且并非与师父搁在药室的那些金疮药一般;是随意便能取到的。若想用这二味药;需同师父相求。
白术知道慕离不可能去求药;那两味药;是她从师父身边偷来的。
床上躺的男人仍是毫无血色;却比刚被她们接进来时能看的多;最起码原本暴突的青筋已经抚平;爬满脸部的黑色煞气也已褪去。男人穿着白色亵衣;颈部垂一条佛珠;脸侧向一旁时;可以看见他头顶上清晰的戒疤。
到底还是躲不掉。白术心想。她妄图阻止无垢与慕离产生纠葛的行为着实可笑;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她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术不知;此前慕离守着屋子她离开时;无垢曾醒来过一次。彼时慕离正双手抱怀;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后;微微睁开眼;便看见无垢目光灼灼;注视着她。
无垢的嘴唇翕动一下;出口的声音粗噶难听;“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慕离心中顿生一种奇异感觉;许是无垢的眼神太过澄澈;慕离竟有些不敢同他对视;眼神躲闪着;瞥向一边;口中冷淡道:“谈不上;害你的人是我;救你的人却不止我一个;归根结底;我还是害你更多些。”
无垢哼出一口笑气;“但凡施主有一丝善心……便是……善……”
“你别说话了。”慕离道;“本来气就不够用;小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憋死你;也枉费我同我师妹大老远地把你拖到这里。”
“敢问施主……此是何地?”
慕离挑挑眉;“叫你别说了你还说;你怎么话这么多?”顿了顿;还是作解道:“南禺山;扶桑观。”
“阿弥陀佛;原来……施主是修道之人。”无垢道;“贫僧的气息已可周转;多谢……施主关心。”
慕离见阻止不了这和尚吐讷言;又见他说话时声音微哽;好心道:“要喝水吗?”
“如此;便多谢施主。”
慕离提了茶壶;斜斜沏出一杯茶;觉得触手有些烫;下意识地将茶杯凑至唇边吹了两下;忽觉此行对个陌生人做来太过亲昵了;周身不由得一顿;抬眼瞄向无垢;见后者仍是一脸淡然;眼带笑意地注视着她。
“喂。”慕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一个和尚;跟我一个女人共处一室;怎么没说不妥?还是说你很享受?”
“施主说笑了;心中……无物;眼中自无物;与何人共处不是共处……贫僧又怎会有‘享受"一说……”
慕离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反问:“这么说你与我共处一室;同与白发老妪共处一室;无半分区别?”
“然。”
慕离佯怒;“你竟敢说我是白发老妪!”又逼问;“我很老吗?很丑吗?脸上皱纹很多吗?”
没料到慕离会做此结论;无垢一时呆住;脸上满是茫然;过了半晌;结结巴巴道:“施主终有一天……会是如此。”
“……”慕离深有偷鸡不成蚀把米之感;她本想故意歪曲和尚话中意思;好看他慌张解释的样子;谁知他竟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天下怎会有如此迂腐之人?
慕离一口气闷在胸口;甚不痛快。她把茶盏往无垢床头一搁;“自己取了喝。”
无垢此时的身体还不大能动弹;见慕离将茶盏搁在床头;尝试着动了几下;终不能将手臂伸过去。
慕离见状又将茶盏端起;坐在无垢床边;“怎么样?还是得由我来吧?”
无垢抿着唇;不说话。
“我修的是长生道;不会老也不会死。”本无需解释;慕离还是将堵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当初拜师入门时;师尊让她自选心法;她听闻长生道可获长生;虽然修行最难仍毅然决然地选了这个;师尊听闻后;责她心术不正。
不正便不正;慕离怕老;怕死;她当初上南禺山;为的就是摆脱从前的生活。
从前的生活……慕离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森然可怖;荒山、乱尸;成群的野鹫胡乱飞舞;时不时落下来;啄走一块半腐不腐的生肉;她就坐在旁边;哭天哭地;无人应答……慕离不愿再回忆下去。
“所以我不会变成老妪的。”慕离说话时有些出神;像是在告知无垢;又像在说服自己。
茶盏被送至唇边;男人抿一口;道了声:“阿弥陀佛。”
又说:“施主;既然你自己一心求长生;又为何要剥夺走那些无辜百姓的生命?”
“天行有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万物生灵在不受掌控的情况下会无限繁衍;若不去消减掉一部分;四海八荒将陷入混沌之中。”
“这便是你的‘道"吗?”
“是;而且就在不久前;你破坏了它。”
无垢摇摇头;“施主可曾听过‘轮回"一说?”
“是什么?”
“舍此蕴已复趣他蕴。”无垢说;“同施主的道相似;施主取生灵魂魄送入新的躯壳;然取何;送何却皆由施主所定;度、量;皆不知;繁衍无限;八荒混沌不假;但若新生的速度不及消亡;又待怎样?”
无垢默念着“阿弥陀佛”;眉头皱了皱;眼神逐渐散乱起来;再次陷入昏迷;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萦在慕离耳畔;经久不去。
“轮回之道;死生由命;秩序井然;方是正果。”
***
白术从慕离房中退出;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叹了口气。
慕离同无垢的结局她早已知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却也让她揪心。眼下无垢的记忆残失;对她对翊泽来说都是好事;如果翊泽能比无垢先恢复记忆便可找到脱离梦境的方法;到时候将魔君封印此境之中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白术快步走过长廊;欲去静室寻翊泽;转过拐角时冷不防一个黑影蹿出;将白术吓得一趔趄。
“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成这样。”黑影从暗中站出。
“金乌你……你这样突然出现换作谁都会被你吓一跳的好吧。”白术抚着胸口;有些心虚。诚然;她做了亏心事;将外人带进扶桑观已是破坏了观中的规矩。
金乌低哼一声;道:“好久没看见师姐了。”
“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师姐因太过劳神观中事物;近来病了;正在调养。”
“瞎话。”金乌说;“谁信?”
白术心愈发虚;“何出此言?”
“我猜的。”
白术皱眉;不再言语;她觉得现在的金乌要比她认识它时;戾气重上许多;说话带刺且永远一副不欢悦的模样;白术都能想象得出;如果金乌能化成人形的话;即便不笑;眉头间也定会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而且;她总感觉金乌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左思右想一阵;白术忽然惊问:“你……你为什么不会发光?”
金乌作为光耀之兽;其羽如金;尾若赤火;周身熠熠生辉;即便是在夜里;也可发出万丈光芒。然而白术方才同它遇见;金乌竟完全隐藏在黑暗中了;不仅如此;回想起前几次看到它;羽毛颜色也是要比幻境外的那只黯淡上许多。
熟料金乌只是反问;“我不会发光;很稀奇吗?”
“你……你不是日芒之神吗……”
“我不是。”金乌打断她;眼底一抹嘲讽;“我说过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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