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杀》第42章


琼华没发现,夕照不经意的几句话在心底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哪怕没能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却也长出了一朵最毒的蘑菇。
两人就这么蓦然对视着,谢玄知道自己付出一定的代价篡改记忆,但真正的时间无法篡改记忆,往事一桩桩,一幕幕,历历在目,鲜血淋漓。
顷刻间时光回溯,朦胧间这几年的繁华都湮灭,埋葬于黑暗中,蓦然回首,我们都已不在。
那年琼华居住在冷宫,还是个被人遗忘的皇子,直至平原王一时心念,竟被允许他同其他的皇子一起听太傅授课。
在冷宫里活下来的琼华好些年未曾出来过,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宫阙周围的路,不慎竟然跌落在冰冷的湖中。
谢玄刚进宫也是有些怯场,生怕这些金贵的皇子们与自己不对付,可没想到那日竟真有一个来砸场子的。
少年湿漉漉的发丝下掩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谢玄逼着自己狠了狠心,用几寸长的戒尺在少年瑟缩着的掌心上狠狠地敲了几下。
然而夕阳西下之时,在墨色屏风后的收拾东西的谢玄却听到了一阵压抑着的哭声,不觉心中揪痛不已。
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少年清澈怯怯的眼眸,他忍不住暗想,要是这少年能遗忘这段不美好的初见便好了……
躁动不安地望着四周却没能听到坚决的否认声,琼华像是认清了事实一般整个人都归于死寂:“你竟然篡改我的记忆,让我对你一见钟情?”
事情忽然窜入一个无法转圜的境地,饶是谢玄算计了这么久,心头也涌上了一丝无力感,他嘴唇都是煞白的:“不是的。”
琼华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般,虚弱一笑:“你是不是在想,只要之后故技重施,篡改掉我的记忆,那我便不再记得这段龃龉,与你继续逢场作戏?”
话音未落,谢玄像是突然疯狂了一般,如一只被逼到机智的困兽一般猛地扑了过来。沉默的火山一旦喷发起来是难以抑制的,琼华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身体灼热得如日光,刺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他大臂一环,竟将失神的琼华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轻放在榻上,用力一推,只见琼华满头青丝散在丝滑的料子上,看上去分外引人肖想。
如同荒漠中渴了许久的旅人,谢玄终于遇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茵茵绿洲。
帘幕微扬,谢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微微张口,咬开了本就松散的衣襟,因为过度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在琼华耳畔响起。他的尾音上扬,前所未有的惑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你觉得是逢场作戏?那就假戏成真吧。”
【此处省略靠想象】
室内春光旖旎,室外却是风雪满天。
听着塔下熙熙攘攘的各式声音,甚至依稀能听到下面架在着的欢声笑语,跪在冰凉地上的夕照漠然地望着眼前几步开外的人:“连那些禁卫都被勒令守在塔下,谢玄竟然会让你上来?”
昆玉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撑着一柄漆黑的伞,伞面上绣着一只雪白的瑞兽,正鼓着两只葡萄大小的兽瞳,栩栩如生。
“也对。”夕照勾起唇角,身后紧紧捆着的绳子磨得手腕生疼,“差点忘了,我现在能在这里等待万人见证的雷刑,都是拜谢玄与你所赐。放心,这附近布满了历代国师留下的禁制,没有谢玄,我逃不走的。”
高塔之上,狂风猎猎,打得皮肤生疼,夕照皱了皱俊朗的眉目,下一刻却见头顶上圈上一柄墨伞,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雪白如昼的闪电,仿佛从天际而来,坚定得不容质疑:“那我带你走。”
云销雨霁后,琼华已经被折腾得散去了最后一分力气,陷入了沉眠之中。谢玄定身凝视着他姣好的面容,两颊旁微微陷下的酒窝,以及还泛着一丝薄红余韵的眼角,喉结动了动,然后受不住蛊惑在他嘴角印下一吻,最后扣上衣衫上最后一枚扣子推开门而去。
甫一出门,谢玄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冷的气息袭来,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昆玉,但见一扭头却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恰是故人归来:“是你?”
宫中依稀有悠悠丝竹之声迎着浅浅天光从四周袭来,谢玄只觉得铺面一道声音如同山泉乍出深山石罅而来。
“别来无恙了。”
第42章 死了吗
清明抱着剑微微低着头,眉目之间淡淡的,丝毫不见风尘仆仆之气,却像是凝结着冰霜的秋叶,浑身的清冷气息,迷迷蒙蒙,一叶障目地透出远山一角的悠远与幽深。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谢玄微微低头:“六殿下。”
清明懒懒地打量了片刻,忽然自腰间拔剑,横亘在谢玄项上,冷冷道:“此乃皇祖父所赐之剑,可先斩后奏,除斩奸佞斩小人,谢玄,你可知罪?”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谢玄眉头也未曾皱过一下,仿若面前的人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青锋再进半寸,锐利的剑锋刺入颈部细嫩的皮肤里,细细的血痕看得清明不住蹙眉:“我父皇呢?夕照呢?长河呢?”
“圣上何在?六殿下可真是把人问住了。不如请殿下去询问一番七殿下。”谢玄若有所指地望着某个方向,“圣上寝宫大火之日,七殿下正在现场。他分明身负弑君之嫌,却什么也不说。”
清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高耸入云的祭天塔楼被一道泛着万千金光的惊天雷霆击中,像是一棵屹立多年的参天树木,竟然从正中被直直地劈断,顿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清明用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紧抓住谢玄的衣襟,逼问道:“你把夕照怎么了?”
这下再没人能威胁到琼华了,谢玄只是淡笑着注视着清明,不言亦不语。
“你若是不说,我——”清明手腕一用力,却见须臾之间,又是几道振聋发聩的雷霆之声落在残破的塔楼之上,暗道不妙,“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来,指尖探了下谢玄脉息,蓦然一惊:“你中毒了?内腑苍老,已现天人五衰之兆,你怎么了?”
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见谢玄一个退却,偏过头躲过他的探查,挺直着脊背不冷不热地提醒道:“第二道雷了。若是夕照能在五雷轰顶的刑罚下活下来,那么上天便能证明他的清白。六殿下,你现在去,或许还能见到七殿下——”
清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迅疾收回剑,火急火燎地向塔楼的方向奔去。
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谢玄动了动嘴唇,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或许能见到夕照的骨灰。”
清明赶到之时,现场早已一片狼藉,两道天雷让屹立了近一千年的塔楼化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上飘散着阵阵青尘。心中蓦然一惊,他本想转身离去却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放眼望去只见废墟角落里瑟缩着一个颤抖着的身影。
他放轻了脚步,却见不顾满手淋漓血痕的身影正在固执地刨着这一片废墟,好似能将逝去的人找到一般。听到身后的动静,那道消瘦的身影警惕地转过身来,一见到他,眼眶里几乎是立刻就落下泪来:“六皇兄?!”
“六皇兄!”满腔绝望、心底几乎一片茫然的弱水几乎是立刻就扑进了清明的怀里,双手拥得紧紧的,眼中无助与依赖,“谢玄疯了!他软禁了大皇兄,还要处死七皇兄,无论我怎么求他都没办法!七皇兄他死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直接动七皇兄……对不起,我不该一时意气,让谢玄带走他……”
清明放轻了力道,安抚一般地轻缓地拍着她的肩膀,连声说“不是你的错”,像安抚一只因为迷路而不断呜咽着的幼兽。
“没事,夕照不会有事的,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谢玄望着眼前的一纸明黄,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冷着一张脸的男子,肖似五皇子长河的面容更是让人心烦意乱:“六殿下这是何意?”
“不管你信不信。”清明抱着剑,懒得看他一眼,平淡的一句话就让谢玄所有的努力化为灰烬,“你真当父皇没有后招吗?这是他亲手所写的谕旨——上面白纸黑字地点名了储君的人选。”
“是吗?”谢玄定定地望着那一方刺痛自己眼睛的明黄,捏住湖笔的手因为太过使劲而生疼,但是他恍然不觉,“可是夕照死了,噢,说不定圣上也早已折殒于那场大火中了。”
这话算是彻底触到了清明的逆鳞,然而他还未发作便见到面前的谢玄沉着一张黝黑的脸色,双手灵活地扬了几下,便生生将遗旨撕成了碎片。
“现在,这遗旨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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