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杀》第43章


“现在,这遗旨也没了。”谢玄风淡云轻地望着他,“若是七殿下与圣上对琼华登基一事,劳烦他们从地府来找臣,谢玄随时恭候大驾。”
清明目光冷峻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琼华登基那日便是父皇的遗旨公布于天下之时,除了夕照,谁都休想觊觎那个位置!”
身边的窗子开着,烛火葳蕤几下,不由拉长了屋内端坐之人的身影,愈发显得静谧。
“王上,已经连续两天了,您休息一会吧。”观沧溟将端来的热茶放在案上,劝道,“若是七殿下醒来见到您这副模样怕是要心疼了。”
“我没事。”昆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即继续盯着苍白得毫无声息的脸庞,眼前的情景仿佛于多年之前重叠。他突然俯下身伸手轻轻捧起了夕照的脸,拂开他额前的发丝,指尖滑到夕照枯萎得失去血色的双唇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毫不犹豫地送进自己嘴里,继而带着几分虔诚,低下头吻了上去。
观沧溟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动作,大惊失色地说不出话来,疑虑如同一颗不安的雪球,越滚越大,直至自己承受不了这般压力。
几日后的清晨,他望着依旧端坐在床前守着夕照的昆玉,轻声道:“王上,您给了七殿下吃了什么东西?”
“驱尸蛊。”昆玉眼皮也曾抬起来,兀自站起身来,踱至门外,望着窗外依旧严寒的天气,“这样他就会听话,再也不与我唱反调了。”
终归还是不想让他死的。
“其实是您那颗——”观沧溟话语未尽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刺耳的杯盏破裂之声,随即只见面前的人如同一阵风一般迫不及待地折回了屋子里。
“既然想杀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夕照望着他,太多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来,急切地寻找着发泄的出口,“我们不是两清了吗?你这次救我就不怕自己将来会后悔怎么了?谢玄杀了我,你不甘心,便想亲自取我的性命?”
起了无数次的杀心,最终却都无疾而终,昆玉想起当年的那个雨夜,那对风雨中也未曾蒙尘的眸子。他动了动嘴唇,像在告诉自己:“我杀不了你。”
夕照嬉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那谢玄替你动手不是正好吗?你与谢玄联手谋害我父皇嫁祸于我,不就是为了正大光明置我于死地吗?”
室内一时寂静,连几人的呼吸声都如同松针落地般清晰可闻。
昆玉的视线一直停驻在他身上,沉默许久,忽然道:“……不是没死吗?”
“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夕照捂着眼睛险些笑出眼泪来,他转过身,扶住床沿,笑得不可开支,“原来如此,原来你终于发现你舍不得我死,对吧?”
半晌没有听到身后的回答,他自顾自恶狠狠地刺回去:“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
昆玉别过脸,努力去忽略自己内心的异样:“不是还有——我吗?”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的脸。”夕照恍若未闻,像一只竖起全身戒备的刺猬。
昆玉望着他的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但是却换来了夕照声嘶力竭的一个“滚”字。
不慎听到了只字片语的观沧溟只觉得心头一团怒火,燃烧地整个人都要喷发,他上前几步,推了一下兀自歇斯底里的夕照,提高了声调反驳道:“七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王上说话?他刚刚说——”
“沧溟!”昆玉厉声喝止他,面色煞白地转身落荒而逃,像再多停留一分都难以忍受。
“他对你都比对我上心,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话音戛然而止,夕照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观沧溟薄唇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一丝声音,“我为什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观沧溟蓦然怔在了原地。
像是求救一般,夕照惊疑不定地捂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耳,迟疑道:“观沧溟,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听不到了?”
试探地望了夕照一眼,观沧溟提高了声音:“王上把他的还魂丹给你了。”
这次换夕照怔愣在原地了,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夕照喃喃道:“我听不到了,我竟然听不到了……”
万万没想到,那道雷霆竟然让夕照聋了,观沧溟在心里叹了口气,料想王上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了,他望着惊慌不定的夕照,索性蘸了些水,以手代笔,在桌面上写道:“他孤身犯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救了下来,你偶尔也体谅一下他的良苦用心吧。”
“他方才说了一辈子恐怕只会说一次的话,至于是什么,你自己去问他吧。”
第43章 天注定
估计是几日都未曾合眼,弱水的脸色十分憔悴,她怔怔端坐在昆玉对面,失去了以往明珠无暇的光华与鲜活。
“你来做什么?”哪怕知道当时是形势所迫,但弱水现在的身份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根刺,昆玉打量着她的来意。
“有看守的将士说曾在那天塔楼塌陷之前看到过你的身影——你放心,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弱水抿了抿唇,索性一鼓作气,“我不相信七皇兄已然死了。”
“他死了。”昆玉淡淡地用三个字堵住了她后续的所有的话,无视她蓦然惨白的面色与难以置信的视线。
那一瞬间弱水艰难地嚅动的薄唇,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水,险些冲破酸涩的眼眶从眼角滑落。
“好,我知道了。”弱水呜咽了一声,喉咙里像被棉花堵住,连呼吸都是抽痛,“都是我害死了七哥。”
“那就自便吧。”昆玉面不改色地下逐客令。
久久未有应声,弱水只是挺直了脊背,目光渺远地注视着窗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道:“那天我第一次遇到沧溟似乎是在这里,那时候梅三弄也还在。”
顿了顿,弱水望着他,明眸如水,娓娓道来:“我与七哥自小便是指腹为婚,但我们两人长大后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七哥为此甘愿自贬荒芜之地,我也宁愿离家出走以做抗争,但我怎么也未曾料到竟会在荒漠中遇到你,遇到七哥藏在心底的人。”
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昆玉静静听着,也不答声。
“我知道我出嫁那日,有很多人都来了。昆玉,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我父王的死与沧溟有没有关系?”
不期然遭到诘问,昆玉避开她灼灼如火的视线,摇了摇头:“与沧溟没有关系,是我。”
“好的,难怪父王会死在你手上。”终于听到回复,弱水眼中落下一滴晶莹,“昆玉,终归是因果报应,我命中注定会遇到你。”
昆玉挑了下眉,却见面前的女子手一扬,蓦然撕下自己左肩的锦缎外袍,正欲避开视线之际,却听弱水一声叹息:“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找的东西吧。”
只觉得脚底的热血都蓦然涌上了天灵盖,唇色都失去了殷红,昆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肩头熟悉的图腾,失声道:“天妖令竟然在你身上!?”
半裸在外的肩头上是一只银色如雪的麒麟图腾,弱水淡淡扫视一眼后,从腰间掏出匕首,手腕一按:“梅三弄死了之后,皇伯父便开始大肆虐杀妖族人,那时为了阻止你复仇,我便想让沧溟转交给你,可是始终未曾有机会同你开口。”
“那时候便迟了一步。”她紧咬失去血色的唇瓣,竟然硬生生地用匕首将肩上这一块图腾剜了下来,霎时血肉模糊:“这时候或许也迟了一步。”说完她兀自虚弱地笑了笑,“或许不迟吧,我不知道你的寿命会有多长,但是至少你会永远记得我七哥,对吧?”
“会的。”昆玉轻轻地回复。
她收拾好自己染血的衣衫,平淡如水的视线中仿若看透了一切:“但愿你能好好活着,永远带着那日没有去救我七哥的愧疚好好活下去。”她的目光仿佛透过昆玉,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喃喃道:“我唯一的遗憾大概便是没有见过蔚蓝的大海了,不知道是否像沧溟的眼眸一般蓝得摄人心魄……”
手上捏着那块寻找了许久的图腾,昆玉的嘴唇动了动,望着她踉跄的背影垂下了眼帘,终是没能说出什么。
“就是你伤了弱水?”迷蒙之际,谁的声音如同一道划破雾霭的月光,冷冷清清。
眸中显出警惕之色,昆玉蓦然抬起头,只见面前抱剑的男子竟然酷似五皇子长河,一时皱起眉来。
他却不是唯一一个失态的人,清明乍一看到他的脸,也不自觉地伫立在了原地,像是在盯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一般,怔怔地盯着他:“你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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