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我饮长风》第66章


乌孙王闻言却有些生气了。
“自大襄建国以来,我乌孙就与大襄缔结邦交,互通有无,当年启帝陛下借道西域,灭匈奴,诛杀西南欲孽,其中便有我乌孙国的一份力,殿下此言未免过河拆桥。”
姚凌云说道:“且不论两年前西域诸国莫名侵犯我西北边境之事,便是乌孙当时与启帝陛下一同抗击匈奴之举,也不过是碍于时与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匈奴与西南欲孽勾结,首当其中的就是乌孙国,你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乌孙王脸上的不喜更重了,他皱眉说道:“大人此言未免太过直白,口中所言皆为势力盘算,可除去势力的盘算,还有你我两国之间的情分。”
“两国邦交需要的是双方的诚意,而非其中一方的妥协。”燕煦并未出列,他轻呵了声,漫然道:“情分并不足以维持邦交,能可维持邦交的是实力,当年西南势大,西域诸国纷纷投靠,甚至数度助其侵扰我大襄边防,彼时本皇子虽尚未出生,但乌孙王予以西南欲孽的帮助,本皇子却至今铭记,不曾忘却,我相信,彼时若大襄式微,你等也不会帮助我们,父皇仁慈,不忍见黎明再受战乱之苦,故而既往不咎,接受尔等朝拜,但这并不代表我大襄会因此任由尔等予取予求。”
乌孙王闻言面色晦暗,燕煦此言看似说理,实则威逼,咄咄逼人之意尽显其中。
楼兰王则是事不关己,他与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们会臣服于我们,也并非因为情分,真正的关键是我们大襄胜了。”燕辰的视线从西域诸王身上一一扫过,冷然道,“宁王和姚相虽已不在,但我们的国家不会就此而止步,泱泱中华,人才济济,何以不兴?”
若说燕煦方才之言只是敲山震虎,那燕辰此言一出,态度便相当明了。
在场官员,因燕辰之言,顿感踌躇志满,心中豁达,纵横天下之志油然而生。
乌孙王面色溃败,现今的他确实也没有资格与大襄叫嚣,此次他本是想乘着大襄启帝病重,肱骨崩逝,新一代还不成气候之时,讨得那么点好处,借机壮势,好维持乌孙国在西域诸国中的霸主地位。
可谁能料到,这大襄朝廷,竟真如姚凌云所言,已有新生者接替。后生可畏,启帝之子果然不容小觑。
燕辰坐于高位,俯瞰众人,视线在燕煦的身上多留了片刻。
在他最初的印象里,这个最小的弟弟,一向任性恣意,率真无邪,惹人喜爱。
可近年来,随着对方的势力不断在朝堂上扎根,他的变化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经过这几年光阴的洗练,他最小的弟弟已褪去了一身的稚嫩与飞扬之气,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室睥睨天下的特殊风采。
恭据守礼,进退有度,眼下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举目庄重,他正以自己料想不到的速度快速地成长着。
对于燕煦的变化,燕辰也说不出是欣慰居多,还是失落更甚。
或许身在天家,此生就已注定,不能拥有纯粹的兄弟情义。
燕辰心下一叹,然他目色幽深,神色不起变化,良久,他直身站起,广袖一甩,一锤定音道:“乌孙王此议题我大襄恕难接受,几位这次远道而来,辛苦了,可先行去后殿休息,孤已备下晚宴,届时我等再把酒言欢,共享佳肴。”
“有劳殿下。”楼兰王率先一礼赞同。
其他诸王也纷纷表示。
乌孙王虽有不忿,却也不好辩驳,只得随后。
☆、旧局落,新局起
“就是这样。”笙歌悠扬间,燕煦含笑看着燕辰,将楼兰王的意愿娓娓道出,他出口的声音温和有礼,极易令人心生好感,“楼兰公主对寻公子倾心已久,楼兰王得知了寻公子尚未娶亲,有意成其美事,故而希望大哥你能做主赐婚于他们二人。”
是夜,月明星稀,鸟倚南枝,火树银花映衬着御花园里的湖光水色,在佐以悠扬乐声,空灵缥缈,如梦如幻,人在其间,宛若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忽而,细细的风一吹拂,满园花香与酒香邂逅交融,令人闻之一荡。
话毕,燕煦面上笑意不减,他收回视线,含笑与楼兰王对望一眼。
燕辰闻言甚觉诧异,不由转头望向姚凌云。
适才说话时,燕煦眼角的余光便一直似是无意又十分有心地观察着姚凌云的面上神情,待话语落下,他也不再闪避,微侧着头,斯文、温雅,却也坦坦荡荡地盯着姚凌云瞧,那黑漆漆的双眸里含着期待,眼下观来犹显明亮。
但姚凌云看在眼中,却只觉得他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就知道他不可能会帮自己。
姚凌云心下一叹,倾身站了起来,对楼兰王作揖一礼,说道:“寻不过空有才子之名,实则官职低微怎配得上明珠公主。”
楼兰王已听燕煦说了姚凌云整整一个下午的好话,知道对方能为出众,且心细如尘,是不可多得良配,只是他凡事都求面面俱到,故而才有所踌躇。再加上他自己这一日来的感官,便也没将姚凌云的再次拒绝放在心上,反而含笑劝慰道:“关于这点寻公子不必忧心,胞妹一直仰慕公子,这些都不是问题。”
与上午被回绝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姚凌云心下略一沉吟,视线微移,扫过燕煦,眸中乍起一道光亮,但很快又归于宁定,他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凝目看着楼兰王,目光诚恳,言语更是真切。
“这些又岂会不是问题,寻与公主数不相识,有无感情基础先暂且不提,姚寻人在中原为官,公主若真下嫁与我,那必得千里迢迢从楼兰来到中原,生活习性天翻地覆,到时公主若是不惯,又该找何人诉说呢?”微顿了顿,姚凌云眼中的淡然,慢慢转为欣赏,与些许遗憾,继续说道,“明珠公主是楼兰三宝之一,乃天下第一绝色,艳名响动天下,姚寻便是身在中原东都亦有所耳闻,因而实在不愿委屈了公主,而叫明珠蒙尘,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委实遗憾,还请楼兰王务必三思。”
姚凌云淡淡的笑着,这种发自真心的笑容,令楼兰王不由得认真思考起他的话中之意。
中原一带不比他们楼兰,女性的地位不高,明珠若真嫁到中原,那势必得约束自己,这,并非他所乐见。
明珠公主是楼兰王唯一的胞妹,一向深得他的喜爱,这么一想,楼兰王内心顿起踟蹰。
燕煦见状,眨了眨眼睛,眼底里因为姚凌云的话语而腾起的复杂情绪顿时消散于无形,他侧首看着姚凌云,笑言道:“寻公子一直推脱,莫不是嫌弃了明珠公主?”
楼兰王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四殿下切莫误会,寻之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姚凌云当即摇头否认,他言笑依旧,出口之际,略显僵持的形势瞬间化为春风过境,“殿下与寻相交已久,又岂会不知寻的心意?”
以燕煦早前在楼兰王面前对姚凌云的大力夸赞,确实不该有此论调。
他果然知道了。
燕煦看着姚凌云,双眼微眯,不对,要想拒绝,以姚寻的口才,他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才是,姚孟轩之死就是最好的借口,可他却偏偏采用了这种惹人不快的推脱之词,为何?
燕煦本也从没指望姚凌云会真得因此而娶了楼兰公主,他只是想恶心他一下罢了,可眼下情况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这厢燕煦尚在思考,那厢楼王却已感不悦。
虽然对方所言在理,但当着西域其他七王的面,楼兰王被推脱的委实有些不高兴了,不由拉下脸道:“胞妹明珠公主乃我楼兰的珍宝,寻公子如此推脱莫不是看不上我楼兰?”
“自然不是,楼兰王的厚爱,寻万分感激。”说话间,姚凌云对着楼兰王的方向又是一礼,礼毕后,他没有马上抬起头来,半垂着眼眸,面上平静无波,然周身,一股寂寥之意顿生,“其实除了寻方才所言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家父方逝不久,寻自幼丧母,是家父一人将我拉扯长大,并教会了我这一身的学识本领,故而寻有意要为家父守孝十年。”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
守孝十年?
这也太久了!
但在这样的宴会上,自然不会有人开口提出异议。
姚凌云也没有理会周围的视线,他依旧看着楼兰王,继续说道:“寻实在是不忍耽误了公主,所以才会一直推脱。”
楼兰王不甚了解中原礼节,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所说的时间有何不妥之处,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中原与西域的最大不同之处,也是他最不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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