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渡情劫》第149章


要是初下山的那些年,被旁人这样一邀,她肯定是要东跑西奔地去看这看那,谁叫她往昔最喜欢多管闲事。实则无情这个东西,阿烟也是被人念出来的,自然在仙门规条的说辞里不管这叫无情,而是清心寡欲。
不过……阿烟一直觉得,自己会变成这样,还要拜那人所赐。
北华帝君,这个骗子叔叔。
黑色的棋子又握在了手心,修道成仙,他朝仙缘大成之日,她一定要寻到他,叫他为自己的毁约付出代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垒深壁(中)
“将军。”
“进来。”
军营中最大的营帐中,林斐然撩开帘帐进去,对着默然负手而立满面沉思的男子行礼,一时倒未开口说什么,两人静了一会,还是迦岚淡淡开口问道。
“果然不是她吧。”
林斐然眼眸微暗,答的却是坚定,“不是。”
“也对,阿烟姑娘看上去甚是年轻,可嫣然当下也该是三十的女子了。”身后的手一松一紧,“十年了……也不算短了。”迦岚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信,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应当不出今日,此事叫士兵们都十分欣喜,但凡得空的都立即着手在办了,军中会写些字的也都一时忙不过来。”
迦岚点点头,“办好了便快些交给她,仙门弟子应当不会轻易下山,不要耽误了姑娘自身的要事。”
“将军不打算留下她?”林斐然紧了紧眼眸,“我原以为你用这个借口留住她,是会有一步后招,她可是仙门弟子。”林斐然沉声提醒,“将军应该清楚我们现下的情势,玄朝紧逼在峡禹关外。昨晚应该在村里回报的探子没有出现,反而引来刺客,我们之前安排下的计策动作恐怕都已暴露在外。将军,玄朝大军二十万,我们只剩下七万人了,粮仓亦熬不过半月,后路援军粮草为何迟迟未到,每每派去的士兵都未有回音。素闻仙门弟子的身手剑法以一敌千,她的出现难道不是上苍派来帮助我们的么?将军,如果我们能够得到她的帮助……”
“够了。”
压低的声调里并未有责备的口气,但迦岚只摇摇头,“就像江湖人不涉于朝政,我们没有权利也不能强迫别人破坏自己的原则规矩来帮助我们。何况……”迦岚眼眸微垂,“斐然,你能忍心让她去吗?”
从凌家一门终灭,迦岚临危受命出征应战,林斐然成为军中军师,他们之间便有一种隐隐地默契,而两人都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这种默契正是来自于凌嫣然。他们都是嫣然的旧识,都对她怀有一种极为怀念的情绪,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而若嫣然现下还活着,她便是凌家唯一的后人,他们是万不能让她有丝毫差错的。
见林斐然迟疑了下去,迦岚走过拍了拍他的肩头,“记住,这是我们的战争,和旁人无关。”说罢,迦岚便要行出帐外,“斐然,去看看士兵们,叫他们放松了警惕,你也说了我们现下是四面楚歌,峡禹关万万不能失守。”
“将军!”
林斐然相信如果迦岚想要说动阿烟,那么他总会有办法,可是将军却无心这样做。难道昨夜急急拦住她,只是出于一时的追忆?嫣然,阿烟……可是他却总觉得不对,斐然皱眉再次劝道。
“将军,如果嫣然还在,她一定愿意同你共赴战场。”
“是啊。”已抬手准备撩开帘帐的迦岚,手势停顿,半晌淡淡一笑,抬头走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字飘散在空气中。
“可是她并非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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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岚的营帐坐落在峡禹关内,四周沙石荒芜,除了盔甲士兵,再无百姓人烟。
“有劳姑娘了。”迦岚从林斐然手中接过满满装着信件的包裹,亲手递给阿烟,“还请姑娘送至长安仁亲王府邸我的家眷手中,她看见信后自会将其他将士的信笺分发出去。”
“好。”阿烟颔首接过包裹,侧目之间,便见军营中有不少士兵对她注目行礼,显然他们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她的感谢。
“我即刻启程,一定将信件送达,请诸位放心。”
阿烟抱拳对身后那充满期盼目光的士兵们行礼,她可以明白这种眼神的意义,在很久以前,她也用这种目光看过一个人,希望对方能够怜悯自己,完成自己的愿望。所以,她明白失望的感觉,纵使自己的祈愿已无从实现,但这些人的愿望却正握在她的手里。
战争么,生死之隔。
御剑之术,行之千里亦不过转瞬,阿烟到达迦国长安时不过这日申时。
阿烟是第一次来迦国的长安,她在很早以前曾去过玄朝的长安,玄朝虽以洛阳为王都,但长安依旧有着当年的兴荣,而如今的迦国主城长安,百姓虽然衣食得安,但神色也多是以愁容居多。那年,陪她一同去长安的阿生便曾说过,玄朝迦国相争多年,而曾经繁荣盛极的迦国早已不如步步紧逼的玄朝,想必终有一日,玄朝会将迦国彻底覆灭。
不知为什么,再想到这些,阿烟隐隐觉得有些心痛。
进入仁亲王府后,阿烟说明了来意,前来迎她的是一位打扮朴素的女子,面容清秀,想来是那位仁亲王迦岚的正妃。
“此次真是多谢姑娘,姑娘此举不知可以安抚多少日夜忧心的士兵家眷们。”妇人看着阿烟的模样慈眉善目,分外好客,更是留下她用膳住上一夜,阿烟这次没有推辞。从进入这种城池,她便莫名地对这里有一种好感,想要好好再看看这里。待用过饭,喝过几口茶,作陪的妇人便瞧着阿烟,笑道。
“姑娘若然得空,我有些东西想让姑娘看看,可好?”
阿烟疑惑道:“什么?”
妇人一笑,起身道:“请姑娘随我来。”
王府的府邸回廊曲折,园林清秀,水流溶溶,女子带着阿烟所去的院落叫做墨然居,四周青竹秀雅,分外安谧。妇人推开厢门,请阿烟入内,彼时她点燃了两座灯台,将屋子照亮。
格局颇为宽敞的书房,四处挂满了画卷,只是但凡看清却发现那些画上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阿烟自然熟悉不过,便是同她生得十分相似的人。
她细细瞧过每一幅画,画中的人动作不一,但神情多是精神焕发,朝气勃勃。原想着这女子和林斐然是世交,林斐然这才惦念,可现在想想,当初那位将军看见她时也的确面色有异,他和这个叫嫣然的女子又是什么关系。
“她是王爷心中挚爱,此生唯一。”一旁的妇人看了看画,最终将沉静的目光定在阿烟的面上,微微笑道;“但凡身做女子,都不禁要羡慕她能拥有王爷这样痴心不改的爱。”
阿烟听了点点头,可又觉得不对,问道:“你不介意?”
妇人一时没能明白,霎时想了想方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并非王爷的妻子,我本是军中副官的家眷,因丈夫为国捐躯,王爷便义不容辞地抗下了照顾我们母子的责任。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亦是一个温风和煦的痴心人,平日他若然得空,必然是在这间书房里绘制姑娘的画卷。”
彼时,阿烟也明白她为何特意带自己过来,忙解释道:“夫人认错了,我并不是画中人。”
“嗯?”妇人面露诧异,“真的不是么?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的确不是,若然不是他们认错,倒也不能成就今日我送信过来。”
妇人想了想,喃喃私语,“也是,如果是她,王爷应当不希望你离开他的。”妇人有些遗憾,叹道,“可惜啊,我还以为王爷终于不用再继续等下去了。”
阿烟说道:“我略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位姑娘的事情,可如今世道战乱,这位姑娘恐怕……凡事还是想开一些得好,世间万物,恒古不变的终究只有天道。”
妇人笑了笑,谈话恢复了轻松,“话虽如此,可是姑娘,当初我丈夫没出事的时候,我在家里便一心希望他能快些平安归来,如今也还好有一双儿女侍奉膝下,而他们能够平安长大便是我最大的希望。尤其是现下的世道,人的心里头多少要有一些念想,才能活得下去。”
念想,她的确也曾有过一个念想,一个很是简单的念想,她只想要那叔叔教她下下棋,每过段日子能和他见见面说说话,如此而已,可是这样的念想又有何用?
少时,妇人或许想及自己的丈夫,想起过往悲伤的回忆,犹豫了片刻,方问起一个早该问起的问题。
“姑娘,如今战况怎样?”
战况。
阿烟的眸光仍定在一副画卷上,画上的女子骑在马上拉弓欲射,英气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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