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成》第25章


凛余就站在那里,拿着他萧一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抵在了他的命门处。
萧一咬紧了牙关,从齿缝渗出两个字来——“叛徒!”
凛余冷着一张脸,也不回答他,只镇定地操着极陌生的语气道:“萧侍卫以下犯上,惊动了皇后娘娘,现已制下。”
银钩的钩子刺破了衣裳,那样细的一个尖端,却仿佛将一冬的寒意带给了萧一。从小玩到大的同伴,突然间就将锋芒指向了自己,萧一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待大部分人都进入了闲庭苑内庭,萧一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如同石雕。
凛余在喂了萧一一不知名的丸药后收了银钩,她立在萧一面前,冷漠地看着萧一心如死灰。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萧一以为他会大骂凛余,就像从前无数次的指责和惩罚一样。但是他没有。
萧一没想过自己会那样没骨气地问出口,问那个很显然已经与自己形同陌路的人,问她,为什么?完全失了作为萧家隐卫之首的尊严。
凛余提了一口气,回道:“为什么要问我?四、七、八、九!他们每一个表意不会再做隐卫了的人,你都没有问为什么!现在,为什么要来问我?”
萧一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恢复了那个天崩于前面容不改的模样。
“为什么不问?凛余你问我为什么不问?”
“好啊,那我便告诉你,他们是说过不会再忠于萧家了,但他们选了另一条路,他们会忠于三公子!”
凛余踉跄了。
“自始至终,背叛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萧一的声音并不大,却成了凛余耳中全部的声响。
第20章 落狱
“不……不可能!”凛余瞠目,明明是很美的一个女子,却面目扭曲得难见风姿。“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在骗我!他们明明说,明明说……”
“他们明明说,自己厌倦了尔虞我诈,厌倦了无名无姓无友无情的日子,要自此归隐山林,可对?”萧一接着凛余的话说了下去。“呵,确实是归隐山林了的。不过……”
不过什么?凛余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用企盼的目光看向萧一。
萧一冷笑着,“不过他们归隐的,是他日事成,二爷沉冤得雪后,同三公子一起的山林。”
凛余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她的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自始至终,背叛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唇角唯余苦笑,凛余蹲下身,环着膝。她抬头看着萧一,看着这个人的眉眼。和无数次在梦中浮现出的一样,一样的俊朗,一样的……无情。
你看她是多么胆小的一个人,就连在梦中,都不敢奢望他能多看她一眼,用温柔着的目光。
她凛余,永远是萧一的下属,永远都是。
她不甘,所以她越了雷池,只不过是想在那人眼中看到不一样的自己,想他用特殊起来的目光,看向自己。
“小鱼儿,别想了,大哥他就是个木头,还是个好龙阳的木头。”
隐卫弃情,她却不知死活地喜欢上了,另一个隐卫,一个比她合格得多了的隐卫。
“我便只问你一句,”凛余想着,那就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吧。“萧一,你是不是,喜欢三公子。”
萧一的表情给了凛余答案,凛余现在相信了,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玩笑。
萧一皱着眉,不解地问:“你作何会这样想?我喜欢三公子?怎么可能?”
剩下的话,凛余也不想问出口了。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朔风凛凛,这下子,是真的吹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萧一看着凛余的痛不欲生,看着她失了魂魄。心中了然了这场背叛的萧一只想笑,毕竟隐卫无泪,除了笑,他并不知道该有何表情了。
凛余缓缓道,“萧一,你只当我是背叛,我也当是背叛。可你知不知,这背叛其实又不是背叛呢?”
“三公子当真握得住人心。”
“萧一,单凭我凛余,就算知晓了你的命门,又怎会那样轻易地将你制下。”
“我细想着,这就是三公子想要的吧,你不肯给,他便找了心有漏洞的我。”
“我以为他端着我此生最想要的东西。”
……
枯败着没有叶子了的梧桐,遮不住的晚霞竟美得要命。霞光啊霞光,就那样洒落。雪粒晶莹着,像极了掉落的珍宝。
文郁推开门,第一眼看去的就是仿若失了魂魄的萧轲。然后,是伏在桌上人事不省了的姜衡期。
差了随身的宫女扶姜主回凤栖宫,文郁好脾气地坐在了萧轲对面,不想承认自己心中那几乎可以忽视了的不忍和心痛。
“你来了啊,”萧轲听到响动,笑着对文郁说。
“是要去狱中么?”萧轲接着道。“那便要劳烦郁后引路了,毕竟你也知道,萧某如今瞎子一个,要是在路上撞到了什么一命呜呼了,天下百姓,恐怕也不会喜闻乐见的。”
又像自己说了什么笑话,“是萧某糊涂了,郁后哪里需要这样作践自己呢,随便来个侍卫,引萧某去便好了。”
萧轲一脸的坦然,反倒衬得文郁有些狼狈了。
一定是错觉,文郁这样安慰着。毕竟在这次对战中,赢的人是自己。
“本宫早就叫你出得这宫去,你偏要僵着,如今,就算本宫想保你一命,都已是做不到了。”文郁有些可惜,可惜萧轲的不知好歹。
“萧某还当,最希望萧某不得好死的,就是郁后了呢。”萧轲回道。
文郁皱了眉,抬眼看向萧轲。
萧家的三公子一脸的坦然,面上还有戏谑。只是若是他面色不那么苍白,指尖不再发抖的话,这话语倒真能引动文郁的怒气。
骨气么?
文郁起身招了招手,道:“萧家三子轲,媚主犯上,罔顾礼义廉耻。兼有毒害当朝圣上,罪无可赦。现圣上无识,将权移交本宫。虽萧轲自首伏法,仍命即刻关押天牢,明日午时论罪行处。此为圣旨,禁军可瞧得仔细了?”文郁抖开一绢明黄,朱红的玺印清清楚楚。
“左右,速将其押下,另罪人萧轲有眼疾,去牢中的路上你们可要仔细着些。若是在明日午时之前罪者出了什么闪失,关押者同罪论之!”
将在心中回旋多次的话语道出,文郁松了口气。这件事于她同样是豪赌,晚时姜衡期醒来,定是雷霆之怒,自己受不受得下呢?
却是覆水难收。
文郁现在,只想着就算姜衡期同自己永生嫌隙,萧轲也是必须要死的。她的君主不能是沉迷男色之人,姜的帝王绝不能倾心于一个将死之人!
去天牢的路很长,长到萧轲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萧轲自失明后从未如此放心大胆地行走过,一路上却没的一丝阻碍。看来看押自己的军士对他萧轲的安危很是在乎。
文郁的话倒管用。
萧轲本想着在刑前定会有一段折磨的,如今文郁肯给自己一个痛快,倒是好事。
咔哒落锁,潮湿阴冷的空气让萧轲知道,他此刻确实是在天牢里的。时为深冬,牢中又无甚火炭,本是温热着的身子迅速地冷却了下去。
萧轲低声轻咳着,从怀中掏出月丞最新给的镇咳的药。他暗思忖着,幸好不是正常的拘捕,无了搜身这一步。
不负神医之名啊!
却也还是呕了一口血,不过这咳是镇住了的。
萧轲摸索到墙角,蹲坐下去。衣物未换成囚衣,保暖的效果还是好一些。萧轲抱紧双膝,想让余温散的再慢些。
不知有多久没这样直接地感受隆冬的温度了呢,萧轲苦笑一声。
人在死前总会不住地想着些什么,萧轲脑中一会儿是木越浅笑着的眉眼,同他勾勒着那些曾经。一会儿又想到姜衡期,想他醒过来会是个什么光景。
然后,便又想着会判与自己什么刑。
炮烙?萧轲身躯一震,想到了萧放。突然又神思恍惚了起来,半睡半醒着。如果能这样温暖着离开,可能也是不错的。
萧轲一直未熟睡过去,且不说天牢中温度偏低,便是心中压着的那许多事,交织起来占着脑子也是难以入睡的。
于是他听到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不像男子。待听到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时,萧轲微微怔住了,不是文郁。
“萧三公子,别来无恙。”
是文氏晴娈,那个无缘执手的女子,她如何会来?
萧轲也不动,只是坐姿端正了些,问:“文小姐来这天牢作何?另萧某这个模样,是像无恙的么?”
萧轲的语气中并无讥讽,虽说文晴娈是文家人,不过他却不是那样凭空牵连的人。语调中竟似故友。
文晴娈是个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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