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23章


“什么?”
她立马忍不住脱口而出,又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劼崖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却把这一问一答听得很是清楚。
木头小人像是受到了十足的惊吓,在明茉的身体里上下翻了个身,努力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一时间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这股强烈的恐惧,捂在脸上的双手抖个不停,眼眶里瞬间沁满了泪水,腿一软就整个瘫倒在地。
直到这种冲撞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随即而去的还有明茉的不安与悲伤。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还怕得要死,就像是站在了死亡的上一秒,此刻这种情绪突然就不见了,只剩下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感。
就像是,终于有了自己该有的那一种感觉。
不对,完全不对!
她立马转身扑到船边上朝着水里来来回回地寻找,此时的山羊胡子可是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说好要自己动手的,说好一定不能放过他,为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明茉忿恨地哭喊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支撑的那根骨架。
还好劼崖从身后过来一把拉起了她,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没事了”他指了指明茉的肚子,“那个坏东西,暂时睡着了。”
“什么?睡着……那它还会再醒过来?”
“你如果和我待在一起,应该就不会了。”
“你是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明茉不禁期待地回过头,一双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泪水在睫毛间微微地颤抖,她在等着劼崖回答这句话。
原本不忍心用生硬的语言伤害这个心智单纯人,但劼崖不知道怎么了,麻木地张开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误会了,等到了目兹,你就没我的事了。”
明茉听到这里突然就怔住了,嘴角逐渐耷拉下来,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退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又缓缓地笑了笑,继续强咬着牙:“原来如此……谢谢你肯救我,对不起,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行了!等过了这个地方,找到那个叫伯玎的人,你就可以安心了。”
说完这些话,劼崖自己也有了疑问。
原本有温婉而不伤人的方式,但不知道怎么了,这些拒人之外的语言,就像是拉不回弓的利箭,不受控制地刺穿了别人。
其实他只是想让明茉知道,如果待在自己身边,指不定会有多危险,毕竟这个女孩对幸福期待的那种眼神,任凭谁多看了一眼,都不忍心忘怀。
这时不远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岸边。
劼崖拉紧了自己的外袍,而明茉则在他身后压抑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他侧回半张脸,却又对这一切始终无动于衷,和自己被掏空的胸腔一样,现如今都长满了荒草,哪里还有知觉可言。
远处是被低谷所庇护的目兹峡湾,原本只有每年冬天的雪下过来,才能沿着结冰的沼泽一路走进去。
所以目兹的冬天也是格外的热闹。
半里城的花酒,被卖成一箩筐金币,又从中央大道的商贩手中换成各式的美食和丝绸。
每当这样的节日,每家每户总会从天凉的时候开始筹备起今年的货物,再赶着第一场雪出门。
目兹山岗后边的彩灯总是早早地亮了起来,明茉站在哨岗前面都能看得见。
这时所有人都知道,清宵节就要来了,可以走出家门,放肆地买这一整年都盼望的东西,不顾教义的束缚和心爱的人说着话,大家一起欢笑着喝酒,夜不归宿,或是做些没人计较的事情。
凉风如期而至,而明茉却提前到达了目兹峡湾。
山岗那边原本该在今晚点亮的彩灯,如今抬头依旧是漆黑一片。
连整个峡湾都是,早已没有了多少人烟。
劼崖先跳上了岸,又回过身来叫她。
等两人都站在了陆地上,船里的人早已开始感到不安,又不敢随意动弹。
除了全程没有堵上耳洞,格外关注的轻逻和越跋。
明茉半晌不敢开腔,怯怯地看了看劼崖。
“这些人留着也是后患!”
说完他扶住船弦大力一推,船身又摇晃着回到了水中。
眼看这艘船快要走远,越跋专心等着这两人离开了河岸,急忙摘下了自己脸上的腰带,和轻逻一道快速地解开了其余的几个人,从船上翻身下来,顺着水流安静地摸上了岸。
此时的越跋哪里知道,虽然不动神色地潜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即将摸清各种令他疑惑的东西,但冬夜之后,他将被当作诚意十足的筹码,抬上两军阵前供人交易。
若是岁月回转,他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27。 初遇() 
和之前预想的一样,目兹峡湾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山雨欲来的那一刻,这两个人就像是走进了一座空城。
树叶从枝头上摔下来,一瞬间就颓败了颜色,劼崖随便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吱呀”的一声,除了腐坏在锅里的汤羹,根本找不到新鲜的食物。
他从衣橱里胡乱捡了一身干净合身的衣服,又找到了明茉能穿下的,等她洗漱干净再换上了身,窗外的大雨已经落了下来。
黑沉的天空里一道闪电劈过,山岗那边被照得发白,半个挂钟的影子在山林间凸显出来,沉重的钟面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默地看着整个峡湾。
明茉在炉子里升了火,温暖的感觉开始充斥着整个不大的房屋。
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条毯子,就这么裹着自己躺在了火炉前的地板上。
外面的雨正噼里啪啦地打着地面,耳廓都是轰隆隆的回音。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很饿,但那个木头小人一直端正地躺在自己的胃里,感觉什么也吃不下去。
劼崖拉好了门窗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把双脚挪动着朝着火炉的地方放了放,半个身子依靠在桌面上。
手边刚好有一只杯子,里面剩了一些干枯的茶渣,整个杯底都是枯黄的颜色,却被火光一闪,折射出了清澈的蓝光。
劼崖的头脑很快随着疲惫的身体晃出了神,他朦胧地看着这块蓝色的暗光,一闪,又一闪,手指无力地抽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不发一语,在逐渐到来的黑暗中进入了第一个梦乡。
手伸出去,旁边的墙异常的冰冷,这座墙非常的高,上端都被雾水给遮住了,手指一用力,湿润的泥土连着冰渣一起掉了下来,半个手臂都没有了知觉。
劼崖站在这扇墙的下面,右侧是弧形的墙面,一直往前延伸,左侧是漫天的大雾,直觉告诉他一定要远离那边。
身后传来大雨的声音,雨点打在地面上传回了剧烈的响声。
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白茫茫的一片,这种感觉很奇妙,站在干燥的气候里,却能听到别处的雨声。
于是他开始沿着墙面朝前走,一手扶着冰冷的墙,石块与石块相连的纹路给了他清晰的触摸感。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感觉像是在漫长的时光里穿梭了很久,双脚沉重地快要陷进了大地。
他觉得自己开始衰老,头顶的头发顺着肩膀一直掉落下来,脸上的肌肉承受不起表情的变动,直到他僵硬的指关节,逐渐传回了一丝丝温暖的感觉。
他慢慢地低下头来看了看,石缝中间散发着温暖的风,而那一场大雨,听起来好像是突然到了前面。
雨水下个不停,疯狂地击打着大地。
那场雨在呼唤着他继续向前,于是他开始顽强地挪动着双腿,想要到前方去看看。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继续,不要停,只要这么一直走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的下一秒,他的右手突然触摸到了柔软的青草,带着春天过后的热气。
墙依旧是弧形,一直向远方延伸,左侧的大雾看不清一步以外的任何东西,而他扶着的石板,被绿色的青草所覆盖,蓝色的花朵夹杂在其中,散发着零星点点的光。
看上去像是整片山岗被侧立在了天与地之间。
他原本空洞的内心突然传回了真实的心跳,那种紧张与期盼的感觉,包括他想要的所有情绪。
远处能看到一道从上而下的雨帘,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每走近一步,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愈发的强烈,耳骨开始嗡嗡地疼,他却一刻也无法停下来,急切地想要奔进那场雨里。
就这么从上一个冬天走进下一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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