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只有女王》第338章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六七十年前法国曾发行过类似债券的纸币 ,最后却因为大幅贬值而崩溃,不得不全部折价收回;许多人因此破产……”巴托罗缪夫人皱着眉提出质疑。
孔多塞夫人心底给对方的演技打了个高分,脸上只是微笑:“你说的是约翰·劳的那次改革。不得不说,如果没有他的失败经验作参考,我们对这次的发行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底气。劳的失败,主因有两个:一是当时国库入不敷出,发行纸币的目的是快速增加收入,而非满足流通需求;二是发行量过大,远远超出兑现能力。
“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政府的收入增长很快。我们算过,抛去物价的因素,预计今年财政收入比五年前增加了大概60%,是八十年前的4倍之多。”
“物价的因素?”伯爵夫人忍不住疑问。
“物价每年都会有变动,”孔多塞夫人解释道,“法国近些年尤其如此。所以当期收入与往期做比较时,要先除以物价指数换算过来。我们把计算前的数据叫作‘名义价格的财政收入’,换算后叫作‘实际价格的财政收入’。”
伯爵夫人听得有些发晕,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她只是没想到,一个数字而已,居然还要考虑这么多因素,计算得这么精细。女沙皇身边的财政部能想到这一步吗——她很是怀疑。她还很好奇物价指数怎么算,但想想自己大概听不懂,只好作罢。
另一边,男爵夫人有点像在质问:“既然国库有钱,为什么还要发行纸币?”
孔多塞夫人满脸微笑,没有一丝不耐烦:“因为流通需要。我举个例子——”
她掏出一枚路易金,“罗兰夫人,我用它买你手中的茶杯。”
罗兰夫人优雅地笑起来:“那么我就白赚了。”
这个茶杯当然是沙龙主人孔多塞夫人自己的。
罗兰夫人将茶杯推到对方面前,接过路易金,放在桌面上,笑吟吟地等孔多塞夫人继续。
孔多塞夫人说:“现在,罗兰夫人看上了布罗意夫人的手链。”
布罗意夫人笑着拍手:“一枚路易金可就不够了。”
“假如罗兰夫人想用她的一枚手镯交换呢?”
布罗意夫人想了想:“还是算了,那手镯对我没用呀。”
孔多塞夫人点头:“假如把我们刚才的举动看作经济活动,那么经济总量越大,需要的货币也就越多。而罗兰夫人明明拥有财富,但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货币,不能顺利进行经济活动。所以货币发行必须得跟上经济增长的步伐才行,否则就会变成瓶颈——我们叫‘流动性紧张’。
“今年法国的经济总量,以实际价格计算,预计增长率超过10%——实际上,这几年每年都是这个增速。也就是说,货币供给也必须保持高增速。
“必须得承认,法国的金、银、铜矿藏都不丰富,要想铸币,必须从国外流入。刚开拓新大陆那会儿,金银曾经爆炸式地流入;但现在新大陆的矿产量已经趋于稳定;尤其是美国独立以后,更是有所控制。所以,必须得另外寻找一种低成本的货币,以防被人扼住喉咙。
“至于纸币的发行量,我们也会严格控制。只要准备金充足,就不怕兑现。”
巴托罗缪夫人又问:“既然发行量这么重要,假如有人私自盗印怎么办?上面可没有个人签名,完全可以大规模盗印。”
“这当然也考虑过了。铸币厂已经跟克里夫夫人的印刷公司签了合作协议。纸币的材料是特别配制的,摸起来手感和普通纸张不一样,有凹凸感。上面当然会有特殊的水印,此外还有一种新的染料,可以让纸面特别光亮,颜色也鲜艳。图案设计更是精细复杂,想要雕刻出同样的模板需要费很多心思。当然了,迟早会有人破解仿制方法,而铸币厂也得不停跟他们赛跑,研发新的防伪方法。这会是一个长久的课题。”
“说到图案,纸币上会印谁的头像呢?”男爵夫人假装感兴趣地问。各国的钱币都会印君主的头像,但法国的实际掌权者是玛丽王后。
“关于这个,王后有个提议,国王也认可了,”孔多塞夫人好像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上面会印三个人的头像: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伯爵夫人先回到了凡尔赛宫,等到丈夫也回来后,她让下人守在套间门口,开始讲述她在沙龙上的经历。
“三位先贤虽然是希腊人,却是整个欧洲文明的领袖。玛丽王后在纸币上印他们的头像,既可以说她的野心是整个欧洲,但如果说只是为了纪念三位先贤,也能接受……”
伯爵夫人说完,见丈夫沉默不语,又开口:“依我看,孔多塞夫人状似闲聊无意提起,实际上是刻意说给我们听的,也未必全都是真话。”
巴德伯格伯爵点点头,又说:“恐怕也假不到哪里去。孔多塞夫人提到的那些准备工作相当具体,而且不可能完全保密,细细打听就能验证真假。但我怀疑她想说的不是纸币,而是不得不发行纸币的理由。”
“你是说经济总量那些?”伯爵夫人略一思索,“她是在炫耀法国的财力啊!”
“有钱自然也就有军费。”巴德伯格伯爵脸色有些难看,“你知道,我今天应巴托罗缪的邀请,和他一起去参加一个汽车下线仪式。”
他明知道对方一定有什么算计,但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邀约。由他去吸引法国人的目光,下属就可以暗中去见一位一直以来帮他们使馆做事的俄国商人。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夫人关心地揪着丈夫的袖子。
“没有,”他叹口气,“没有小伎俩,只有明面上地算计。”
“什么算计?”伯爵夫人忙问。
“从离开凡尔赛开始就在算计了。我们是坐火车去巴黎的。”
“火车?”伯爵夫人掩着嘴。离开莫斯科前她私下与丈夫商量游玩的地方,就提到过想要坐坐火车。这是全欧洲都在津津乐道的新鲜玩意儿。
巴德伯格点头。
他们坐的是头等车厢;宽敞的座位铺着红丝绒布,桌上摆着鲜花、茶水、点心和当天的报纸。
他猜测,这份报纸或许是特意摆在他面前的。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发现上边除了一些奇闻逸事外,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版面介绍前线新战况。
“‘普军在北德意志战场持续撤退,到底是夹尾巴逃走还是暗藏阴谋’……”
他皱了皱眉。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
他注意到了报道的日期。算一算,前线的消息传到后方的报纸上,撰文排版印刷发行,居然只花三天。
玛丽王后得到消息的时间只可能更早。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那条传说中连接巴黎与卢森堡的电报线。有了这条几乎是瞬时传递消息的线路,法国和前线之间的通讯时差,至少少了一天。
而且无线电是不会累的;一天发一次电报还是发五次电报,成本也都差不多,意味着可以频繁发信。这是比信鸽还要便捷、比快马还要可靠的传信方式。
“需要加奶和糖吗,阁下?”长相英俊的乘务员身着简化制服,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巴德伯格的思考。
巴德伯格摆摆手。他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巴托罗缪,一个年富力强的绅士,坐在他的对面,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在乘务员鞠躬离开时,巴托罗缪叫住了他。
“劳驾,给这位阁下介绍一下这趟列车吧?”说着,他在托盘里放下小费。
“乐意为您效劳。”乘务员行了个礼,“这趟列车名叫‘北方快车’,始发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里昂,终点是美丽的海滨城市加莱……”
听着他条理分明的介绍,俄罗斯公使看着宽敞的车厢,伴随着车轮前进时规律性的摇动,忍不住想:如果进行长途旅行,比起摇晃压抑的马车,他更愿意选择火车。
半小时后,火车驶入巴黎火车站;嘈杂的声音逐渐压倒了机车声。
还没有下车,就能透过车窗看到汹涌的人潮。乘客中既有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也有朴实素净的平民。
据乘务员的说法,除了头等车厢外,还有商务厢、经济厢。商务厢有座位,而经济厢只能站立,设置扶手。此外,因为是长途列车,所以还有卧铺,分为软卧车厢和硬卧车厢。票价各不相同,可以吸引到各个层次的乘客。
“你看,这是我特意买的列车时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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