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与断情水》第95章


?br /> 终究是回不去了,也换不回了。
而后皇甫庆为苍牧所伤,苍牧将人掳走,司徒宣以解药相挟,苏风溪本以为白明玄手中会有解药,却被反问道,倘若真有,他又岂会付出一双腿并一双眼。
答应司徒宣的要求,似乎并不难,况且事后有一杯断情水,抹掉这些记忆,便可自欺欺人,当无事发生过一般。
无事发生过一般,怎么可能?
海棠花背后之人,像故意一般,送来了易容的面具。苏风溪按捺不住,换了容颜,赶过去接到了伤痕累累的皇甫庆。他贪婪地瞧着他,手指深深扎进了手心,却清楚地知晓,他不能靠近,亦不能多说话语。
一路架着马车,将人护送回魔教,但当马车停在魔教的门前,又几乎止不住想去劝诫,劝诫对方莫要进去,不如寻个地方,养养伤再说。
皇甫庆冲他笑得开怀,他笑道:“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苏风溪撤下了伪装,换上了他厌恶的白衣,站在树下等着他的爱人归来。
25。
亲手扼杀掉爱人的滋味,有过一次,竟也有第二次。他已忘记一切,徒留他抱着记忆冷彻心扉。
当意外发生,皇甫庆坠入水中时,苏风溪竟犹豫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他,心里怀揣着可怕的想法,他竟是想,皇甫庆如此死了也不错,他也可以追随他一起去死,便落得个了断清净——活着实在是太累,又太苦了。
但司徒宣却忍不住去救他,事后他解释道,是他不想轻易放过他,但苏风溪却在司徒宣的眼中发现了些许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东西。
这么久的日夜相伴、肢体交缠,到底有些许不该有的萌芽,苏风溪低下头,吻了吻司徒宣的嘴唇,他的眼底冰凉,如融不化的冰,却清楚地看见那萌芽一点点枯死,化为灰烬。
恨总比爱来得容易,但他做不到,做不到恨他。顺着手中的线索,继续追踪下去,所有的线却指向了刚刚回魔教的南三直手中,但线索刚刚到手,南三直却深夜来访,只郑重告诉他,莫要再追查下去了。
南三直的背后还有其他人,而这其他人的目的,思来想去,竟是希望皇甫庆过得不好,希望他过得不好,却不愿意杀了他,像那些嗜好虐待动物之人一样,让他人悲伤难过,在暗中窥视轻笑。
苏风溪想不出幕后之人是谁,他曾怀疑过白明玄,但他再清楚不过,这数年,白明玄被他囚于山下,如何能做得到这些。在得知真相后,他亦怀疑过他的生母,孟昀并非善类,当年能做得出换子之事,隐瞒身世再行报复行径,也有缘由。
他道出了心中的揣测,南三直却只摇了摇头,他反问苏风溪可知晓,每一代魔教教主,在位的时间俱没有多久。
苏风溪心神一动,他想起皇甫庆曾告知过他,诸多魔教教主待年纪稍大,要么退隐江湖,要么身死战场。
当时不过粗粗提过几句,现在仔细想来,却有些蹊跷。习武中人功力愈深、寿命便愈长,缘何这么多年,魔教经历如此多磨难,却未见曾经的魔教教主有所消息,是退隐得太过彻底一无所知,还是早就死得干干净净?
南三直站起身,他伸手想去拍苏风溪的肩膀,手下却落了空,便只得自嘲一笑:“苏风溪,你娘当年送你离开,或许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
这便是荒谬了,哪里有母亲要将自己的儿子送离,魔教虽非正道,养个孩子,也未见不精细的。
“哪里有这种爱?”
“你留在魔教,活不过今年的便是你。”
“胡说——”
“白明玄同主上做了交易,皇甫玄可以继续活,皇甫庆必须死。”
苏风溪抽出了手中的剑,刺入了南三直的胸膛,手指尖不带一丝颤抖,叫鲜血痛快流出,竟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南三直避也不避,任由剑尖戳入他心脏后停滞不前,他朗声问:“为何不杀了我,倘若你真的不信?”
“你主上又是何人?他究竟为了什么?”
“我主上?我主上是个怪人,”南三直自嘲地笑了笑,“你斗不过他的,但你听他的话,皇甫庆便能多活一段时间。”
苏风溪抿紧了唇线,拔出剑来,归剑入鞘,他上前一步,封住了南三直胸前的大穴,又箍住了他的肩膀,急切问:“皇甫庆还有救,对不对?”
“对,”南三直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只是他活着,皇甫玄就一定要死,他可能是你的父亲,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风溪沉默良久,他轻声答:“我想让他去死,但这件事总该让他知晓,让他自己做决定。”
“苏风溪,你为何不逼我供出主上是何人,再去杀了他?”
“白明玄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
“不怕我在骗你?”
“不怕。”
“为何?”
“你喜欢我,我相信你。”
南三直低头闷笑,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笑出了眼泪,他抬头笑道:“真真是孽缘。”
而这孽缘说的却不知是谁与谁之间。
得了南三直所说的法子,苏风溪修书一封令人递给白明玄和皇甫玄,他设下重重迷障,叫皇甫庆亲自杀了三百二十一人,一为压制蛊虫,二为报仇雪恨。
皇甫庆什么都不知晓,但他希望他能亲自杀一些杀害了他家人的人——这本该是他要做的事,如今却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
皇甫庆终于将手勒上了他的脖颈,苏风溪近乎是期待地看着他,能死在他的手上,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蒙眬之间,像看到了当年天真烂漫的红衣少年,骑着马甩起马鞭、似笑非笑。
苏风溪缓缓地闭上了眼,坠入黑暗。
…………
苏风溪依旧未死,司徒宣带着他,要寻一处地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却不想为正道所困,直接被掳走到了苍家。
苍家人以他的性命威胁司徒宣,逼他就范当人炉鼎,苏风溪方才知晓,原来苍穹也练了魔功,正急需炉鼎,但那苍穹却是个有情之人,心心念念着一人,不愿触碰其他的任何人。
苏风溪仅存的道义,见不得司徒宣为他身陷囹圄,再受磋磨,便在苍穹的帮助下逃出了苍家,去寻魔教的帮助,却不想此时皇甫庆已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皇甫庆看他的眼神,同多年前一模一样,像那些不堪的过往从未发生,他还是他的师弟,他还是他的师兄。
但苏风溪心里清楚,皇甫庆是个极记仇的人,纵使有一分喜欢,他也会将这点喜欢一点点剥离开去,他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决计无法在一起,如今有一晌贪欢,已是上天怜悯。
苏风溪又骗了司徒宣,他像有无数的谎言,总在拿着刀去割这个爱着他的人,偶尔会生出愧疚的心思,但他的心很硬,许是因曾经柔软,便因这柔软生出累累疤痕,变得戳不透、焐不暖。
苏风溪对司徒宣道不出真相、给不了信任,能给的只有虚假与欺骗。
司徒宣明明看得清、看得破,却甘愿当个傻子,任由他骗。
苏风溪毁了一身的功力,废了司徒宣多年养的身子,连同多人筹谋,终究暂时救回了皇甫庆的命。
但还不够——皇甫玄不死,皇甫庆如何能活?
他杀不了皇甫玄,白明玄能杀,却不会动手,这时间能叫皇甫玄去死的只有他自己。
…………
皇甫玄手捧着刚刚炒出的栗子,推门而入,他神色淡淡,倚靠在门口,问躺在床上的苏风溪,为何唤他来。
苏风溪挣扎着扭过了头,他道:“为了让你去死。”
皇甫玄忽地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苏风溪的床边,他抓出了一枚犹带温度的栗子,咬开了口,又将栗子肉压在苏风溪的唇上。
苏风溪张开了口,将栗子肉吞入口中,显得柔顺又脆弱。
“为了皇甫庆能活,你叫我死?”
“对。”
“你是知道的,皇甫庆并非我亲生子。”
“你待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你才是我的儿子,虽然和白明玄长得很像。”
“你从未拿我当过你的儿子。”
“你莫怪我,都怪白明玄骗我,他一直说,你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孟昀春风一度的孽子。“
皇甫玄话语说得漫不经心,似是在讲他人的故事,眉眼间俱是少年傲娇之气,苏风溪攥紧了手心,他心中有恨,但这恨有似太过轻飘,无法动摇他此刻的决心。
“你会救皇甫庆的,对么?”
“你是要你亲生父亲去死,对么?”
“对。
“我求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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