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326章

可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走后，胡曦岚耐人寻味地擦了一下脖间水痕，眸子里的幽光复又显现。
直至回到寝宫，高纬方被等候多时的穆提婆拉回了神游在外的思绪。
高纬问他所来何事，穆提婆急忙道：“陛下不可赦免斛律氏剩余男丁！谋逆大罪，必须杀一儆百！”
高纬翻开一封奏疏，一面慢条斯理地看起来，一面又似是漫不经心说道：“在城阳王看来，朕做的每一个决定，是不是都要先经过你的同意才行？”
穆提婆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谢罪：“臣不敢！是臣逾越了！可臣的本意全是为了陛下和大齐！”
“你若是能把这些精力和心思用在孝顺太姬的事上，朕会更高兴。更重要的是，朕不缺可以为朕分忧的能臣干吏，还轮不到你这个名不副实的侍中。”
这是高纬第一次对穆提婆直接说出讥诮之言，立即就让穆提婆涨红了脸，心中颇有些无地自容之感。
他也察觉到了皇帝因为斛律氏之事，已对自己大为不满，只是顾及到母亲陆令萱，才没有问罪自己，他不敢再碍皇帝的眼，旋即告退离去，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悻悻然的意味。
※※※
高纬一脸疲惫地坐在斛律雨的床榻边，心中满满的无力感，她望向背对着自己的斛律雨，有气无力地问：“皇后，你到底要怎么样？”
斛律雨冷冷回道：“我的家族被族诛了，陛下还想我若无其事吗？！”
高纬闻言，想要说的话被梗在喉间，接着又见斛律雨坐直身子，对着自己冷笑道：“陛下，您族诛了斛律氏，却留下一个斛律皇后，您不觉得难受吗？您的那些近臣不难受吗？”
高纬回答道：“不论斛律氏如何，你都是大齐的皇后！旁人不得议论。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话，朕可以给你改姓。”
斛律雨闻此，心中陡然升起滔天怒火，强压怒意道：“套用陛下方才的话，在我看来，不论斛律氏如何，我永远都是斛律氏的后裔，我也永远为我的家族而自豪！是以我不想再做皇后了，请陛下赐死或者废黜我这个‘罪臣之女’吧！”
高纬质问道：“你连公主都不顾了吗？她可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斛律雨不答反笑：“生下她不过几月，我的家族就遭此大祸，陛下觉得我应该怎样看待那个孩子？”
见她如此坚决，高纬只能先退一步：“朕改日会和宰执们商议废后之事，但我不会赐死你，永远不会。”
斛律雨厌恶道：“我不想继续待在宫中，更不想当你彰显仁德的工具！”
“你继续让我待在后位上，对你只会有害无益。你不要忘了我是知道你真实身份的。”
斛律雨冷冷盯着高纬，一字一顿道：“从现任皇后口中说出来的话，可比从废后口中说出来的话，更能让人相信。”
高纬眉角一跳，冷下脸诘问：“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斛律雨嘴角露出讥讽的笑：“你族诛了我的家族，难道我还要因为你不废黜我而感激你吗？”
那抹讥笑配上她脖颈处明晃晃的勒痕，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径直打在高纬心中那个最软弱的自己身上，将她打得浑身发疼，乃至于疼得喘不过气。
斛律氏被族诛后，高纬就对斛律雨满是愧疚，她竭力想要保住斛律雨的后位，想要补偿她，却忽视了斛律雨自身的想法和她的骄傲。
高纬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不过虚情假意和一场笑话。
高纬暗自苦笑，的确，在斛律雨的立场看来，自己不过是虚伪小人，再多的补偿也换不回她亲人的性命。
武平二年八月二十五日，废皇后斛律氏为庶人，敕令其出家为尼，迁入洛阳景林寺。
169。番外：记忆（三）（）　
斛律雨离开后，高纬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和斛律雨成婚近十年；　虽然感情不算和睦；　但也是自幼相伴长大的伙伴。
在高纬心中，斛律雨其实是有无法取代的地位的；　尽管这种在乎与爱情丝毫关系都没有。
郁结之余；　她只能将这份在乎放在女儿身上，她下旨将女儿接到了自己寝宫中，由她亲自照料。
但她的乳母陆令萱并不希望高纬将精力和心思都用在小公主身上，谁知道高纬哪一日会不会因女儿而想起母亲，顺势将斛律雨复位。
考虑到高纬素来对女子更加偏爱，又思及高纬最大的爱好是音律；　陆令萱因此花重金买通了高纬身边的音律伙伴，并由他们提供的信息；　挑选出十数名精通音律的美貌女子，源源不断地送到高纬身边，以此来分散高纬的心神。
高纬也确实很喜欢这类女子，陆令萱送来的女子；　她全部都笑纳了。
但只有高纬、陆令萱和那些女子知道，高纬从来都没有临幸过她们，只是纯粹当她们是音律上的友人伙伴。
因为一点点心动就不管不顾与之亲近；　十五岁的高纬或许会做这种事，可十九岁的高纬却肯定不会再做这类事情。
四年的时间以及这期间的某些原因；　足够使高纬在情、欲方面养成严谨端庄的性格与宁缺毋滥的自我要求。
更重要的是；　年轻的皇帝对于这种事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兴趣。
而高纬这种态度则正合陆令萱意；　她只是想让那些女子转移高纬的一部分注意力，但不希望她们和高纬有床笫上的关系。
高纬虽然生育能力不强，但到底是能繁衍子嗣的，她可不希望太子高恒的地位日后因高纬的庶子们而动摇。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高纬的身边还是出现了非她安排的女子，即与高纬年龄相仿的大小曹氏。
大小曹氏出身音乐世家，其父曹僧奴和其兄曹妙达是齐宫的两任乐令，二人因此有了接触高纬的机会。
自小的优越家世令二人获得了超过许多人的眼界和学识，因而能和皇帝找到更多的共同语言，轻轻松松便将陆令萱苦心找寻到的众多美人打败，乃至于隐隐有和穆宁雪分庭抗礼的趋势。
陆令萱对此心急如焚，时不时旁敲侧击地询问高纬，是否与大小曹氏发生了床笫关系。
更令她不快的是，作为当事者的穆宁雪对此倒是漠不关心，只一心一意照顾失而复得的太子。
陆令萱虽然怒其不争，但也对其束手无策，只能转变方向，以国不能无皇后为由，请求高纬立生育了皇太子的穆宁雪为皇后。
高纬并不想这么快就立继后，可又不能直接回绝乳母，只能与陆令萱僵持着。
而打破这一僵局的，却是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意外事件。
一次畅音阁合奏中，向来寡言少语的大曹氏因音律上的分歧而与皇帝争执了起来，而且两人都非常固执。
偏巧当时皇帝心中不豫，故而皇帝很快就生出了怒意，当场下令将大曹氏囚禁于别殿，要治她无礼之罪。
陆令萱闻听此事，立刻请命要为皇帝分忧，要亲自帮皇帝惩罚大曹氏。
高纬只道陆令萱顶多会用宫规处置大曹氏，便满不在乎地准许了这一请求。
可高纬无论如何都猜不到陆令萱最终居然会采取那样残忍的手段处置大曹氏，她竟然剥了大曹氏的面皮！
被剥去面皮的大曹氏被陆令萱下令送回了曹府，当夜，大曹氏剧痛而死。
高纬对此又惊又怒，怒不可遏地斥责乳母：“她只是偶然失礼，太姬怎么能杀了她！何况她并不是平民女子！你这是在侮辱她的身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令萱眼神陡然一凛，抬头直视高纬，反问道：“区区一个大曹氏，就值得陛下问罪于奴婢吗？”
顿了顿，她语气加重地说道：“我和陛下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大曹氏吗？”
高纬冷笑回道：“朕与你感情再深厚，也不能无视你擅自主张杀了朕的嫔御这件事！太姬可别忘了朕早就是皇帝了！”
她撇过头，不再看陆令萱：“这件事朕替太姬担下了，至于册立继后之事，朕自有主张，太姬就不要再帮朕费心了。”
陆令萱心中一惊，没料到高纬居然会趁机夺走自己在立后之事上的话语权。
她尽管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触碰到了高纬的容忍底线，但还是认为尚有回旋余地。
她转瞬之间便转变了神情，想要如往常那样用温言软语说动高纬。
可高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高纬直接命内侍半推半拉地送她返回寝宫。
作为对大曹氏的补偿，高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