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360章


娄昭君于是问道:“这难道是二叔写的那本?”“没错,他刚写完,我就命‘龙隐’连夜取了来。”说这话时,高欢神情淡然自若,无丝毫不问自取是为贼的自觉与尴尬。
反倒是娄昭君听完后,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嘴角,而后默默感慨高欢与高鸢谊这对姊弟品行的差异。
不过感慨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此前高欢曾为了这书大动肝火,甚至于险些杀了高瑰。
高欢深夜携此书前来,说不定又是因为里面写了什么足以令他勃然大怒的内容,才让他气得直接来找她。
一思及这种可能,娄昭君便立刻翻开书册,想看看高瑰究竟写了什么。
原以为高瑰顶多是写迂腐的忠君言论,却不想书中的内容远超她的想象。
孝明帝暴毙洛阳宫,尔朱荣兵入洛阳以及高欢如何从尔朱氏手中骗取兵权,粮草等等大事的真相,全都被高瑰详细清晰、秉笔直书地写了出来。
然而娄昭君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欣赏的神情,随着所看内容的增多,她的脸色反而逐渐往阴沉方面转变。
等到娄昭君全部看完时,她脸上的表情更是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娄昭君沉声道:“这书不能留在世上。”
高欢点头,并补充道:“还有高瑰的初稿也不能留下。”
其实如果这本书是写于太平盛世时期,高欢和娄昭君根本不会对其多加干涉,甚至于想要将其彻底烧毁。
因为这书在太平时节大概只是会被冠以“志怪传奇”的名头,并以其为噱头,贩卖于市井书摊之中。
随后就像魏晋以来的绝大多数志怪传奇笔记一样,虽流传于朝野,但却不会对朝廷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惜的是,这本《魏室史载》诞生于这三足鼎立的乱世之中,而更糟糕的是,此书作者还是其中一国当权者的亲弟弟。
那这本书在敌国当权者眼中无异于是绝佳的武器,不用一兵一卒,就可动摇敌国根基,并取得仁义之师的美名。
在敌国人看来,尤其是宇文泰看来,《魏室史载》现世,于他而言,肯定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在以高欢为首的本国人看来,这怎么看,都是一笔最少也会让他元气大伤的赔本买卖。
所以这本《魏室史载》必须烧毁,并且要确保高瑰不会再写一本类似于《魏室史载》的书出来。
娄昭君却觉得后者想要实现实在困难,她非常清楚这位小二叔到底是何性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脑子里的务实思想比忠君思想还要深刻。
让他放弃编撰《魏室史载》一类的书,不亚于凡人上青天。
高欢听了娄昭君对于高瑰的分析后,眼神渐渐变冷,伸手夺过那本《魏室史载》,双手分握两边,略一用力,《魏室史载》就被撕成了两半。
高欢起身,毫不留情地将已经分为两部分的《魏室史载》投入熏炉中,嘴角微微下撇,冷冷地说出一个最干脆的解决方法:“既然他活着的时候,不能改变他的主意,那就只能让他死了。”
娄昭君心中顿时一寒,太阳穴处极快地跳了一下,疼得她下意识将手放在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
高欢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细微举动,嗤笑着询问道:“怎么?怀着身孕就怕了?还是心软了?”
娄昭君提醒高欢:“高瑰是你的弟弟。”
高欢不悦地扬起剑眉,用一种极其不屑的语调说道:“孤不需要一个活着的酸儒弟弟。”
娄昭君又问:“你打算以什么罪名处死高瑰?”
高欢眼睑微抬,转身走到窗棂处,抬头仰视深夜的星河,用一种悠长的声音地慢慢道:“我并没有说要用国法来处死高瑰。”
顿了顿,他继续道:“庶人高瑰不久之后会与他的妻儿一起,死于强盗之手。一伙连朝廷都查不出的凶狠强盗。”
娄昭君双瞳倏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欢:“魏晋以来,即便是谋逆,也很少有满门尽诛的例子。你怎么能。。。。。。”
高欢笑着回道:“可强盗杀尽满门的例子,秦汉以来,却比比皆是。”
“高瑰的妻儿是除高瑰以外,接触《魏室史载》初稿次数最多的几个人,绝对不能放过。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绝不能心存妇人之仁。否则包括你我在内的高氏和娄氏都会变成御座下方的累累白骨。”
高欢转身,直直望向娄昭君,直言警告道:“你忘了前魏灵太后是怎么死的吗?生生溺死于黄河中,尸身皆为鱼虾所食,就连现在灵太后山陵中的遗骨都未必一定是灵太后本人的。为了不让我们落得与她同样的下场,我们只能狠下心肠。昭君,清醒一点吧。”
娄昭君眼中逐渐亮起一种奇异的光芒,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抹除吧。免得后患无穷。”
“什么意思?”“只有抹去编书者高瑰的一生,才能抹去《魏室史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顺带抹去高瑰死亡的疑点。毕竟光凭堂堂渤海王的二弟在晋阳城中为强盗所杀,以及朝廷事后调查找不出凶手,这两条疑点就足以让人后人怀疑高瑰死亡的真相。”
高欢眼中顿时闪过欣赏之色,赞赏道:“我的王妃果然与我一样心狠啊。”
娄昭君冷笑道:“与你这种人当夫妻,不心狠恐怕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
天平元年十一月十二日,高瑰全府上下死于火海,朝廷诏令葬于洛阳北邙山。
尽管高瑰案疑点重重,但朝廷和高氏中的明眼人都能猜出此案与渤海王有关。
但因渤海王权势滔天,大部分人只敢将真相放在心中。
※※※
“阿彻!阿彻!”高澄大力拉住妹妹,然后以身作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高彻伸手去推哥哥,却发现根本推不开,立时怒上加怒:“你让开!我一定要去向大王问清楚二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王的脾气,你我二人非常清楚,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逼问大王,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难道你要我也像其他人那般,对二叔全家的惨死,视若无睹吗?”说着,高彻狠狠踢了高澄一脚,接着便趁着高澄吃痛弯腰的间隙,夺路而上。
“高彻,不要天真了!大王是不会容忍我们挑战他的威严的!”
高澄想了一下,心下一横,索性全部说了出来:“你至今猜不出,元明月到底为什么会死吗?!”
高彻脚步一停,转身盯住高澄:“什么意思?”“从你请求大王放过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不可能活下来。大王是不可能允许我们这些嫡出子女沉溺感情的,更不用你爱上的人是元氏的人。”
高彻嘴唇颤抖,反问道:“你一直都知道她是大王害死的?!高澄!”
高澄轻轻扶住妹妹的双肩,试图劝慰她:“你还年少,以后还会有爱人的。但你必须明白,高氏才是你的依靠。”
高彻眼眶变红,不顾滴在高澄悬空的手臂上的眼泪,嘶声叫道:“谋杀了我爱人,也配做我的依靠吗!”
高彻推开哥哥,继续前往高欢的书房。
等到高欢书房时,高彻虽然已经擦净了眼泪,但娄昭君还是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
心下一抖,正想悄悄提醒高欢,然而高欢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彻儿来得正好,兄兄刚好给你挑了几名元氏才俊,你来瞧瞧,喜欢哪个,兄兄就让他来当你的夫婿。”高欢笑着将手中画轴递给她。
见高彻乖顺接过,高欢笑意更深,刚想介绍画轴中人,却被突然响起的撕画声打乱了思绪。
高彻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了画轴上,因此短短时间,就将画轴撕到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回过神的高欢见状也怒了,拍案喝问高彻:“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高彻将碎画狠狠扔到高欢身上,流泪大叫:“得知爱人是自己父亲所杀,谁能不疯?!”
高欢心下一惊,逼问高彻:“是谁告诉你的?!”
“渤海王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高彻!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要吵了!”娄昭君生怕父女二人会动起手来,急忙开口插话。
“彻儿,你听家家说。。。。。。。”她扶住女儿的双肩,想劝女儿冷静一些,却被高彻打断:“家家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家族的我的父亲如此凶残冷血。我今日就会离开渤海王府,还请家家好好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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