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客歌》第96章


“沈掌门,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久的我都不记得了。大概是二三十年前吧,有个小孩。
小孩出自名门,但是他不喜欢名门的处世方式,拜别了原来的师父,转头拜进了山庄。小孩很聪明,很快就成为了山庄里的高位弟子。小孩刚入山庄时拜的外门师父很快就教不了他什么了。
但小孩知道不是,他这师父才能明显高于山庄内所有人,庄主也不时地就来看看他,他拒绝了庄主想给他的所有的名利,他乐得得过且过,不渴望拜进内门,也懒得争功利。
渐渐,他师父原地踏步,小孩爬的越来越高,差距拉开了。
小孩非常不能理解,人怎么能没有野心呢?他是天才,若是努力,别说控梦,他甚至能开辟出新的杀人方式。
但是他不,他一直在原地踏着步。小孩觉得他屈才,但他总说,他愿意懒懒散散过一辈子,拜入山庄,只是因为心中也有正道,和山庄原则正相符罢了。
他把自己当做一道随去随来的风,哪里他呆的痛快,他便往哪去。
小孩后来很快跟了另一个师父。江湖之大,大多数人都不是只有一个师父。他跟着这师父学持刀,学杀人,学无声无息,学杀人无形。
后来有一日,小孩被好久没见面的外门师父叫了去,师父说,我教你新的,这山庄里的人都不会的东西。
小孩对他嗤之以鼻,他觉得内门的人才是有真本事,他们会隐,会杀,会阴,相比起来,他师父像个废物。
但那天,师父给小孩看的东西让小孩嘴巴都没闭上过。
北亿山庄百年来只有两人参透过的幻境心法,在这外门废物手上翻飞,在他眼前眼花缭乱的变。
小孩在他手上见到了地狱业火,见到了鬼门关前黑白无常,见到了奈河桥下三途川,还看见了黄泉路上曼珠沙华。
他师父说,我要走了,这东西最后教给你。
小孩傻了,他问,你去哪?
他师父说,他喜欢的女侠死了,留给他一个孩子。他把孩子交给愿意收养的普通人家后,就要隐居山林去了。小孩觉得师父还是傻,问,为什么你不亲手把他养大?
师父笑了,说,那么多人恨我想杀我,我怎么亲手把他养大?
小孩那时不过十五六,对这些儿女情长懵懵懂懂,执拗的觉得喜欢就该带在身边,他便对他师父说,你个负心汉,王八蛋。
他师父就笑一声,打他一下,道,就你管的事多。
后来,他就从师父那学了幻,学了控梦,学了织梦。
学了梦中杀人。
后来他师父走了,很正常,江湖人来人往,来者便来,去者就去,没什么可留的。
但师父死了。死的时候他在练剑,却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一下子倒在地上,坠到了梦里。
梦里云锦之上,漫天雪白,他师父满身鲜血,对他笑。
他师父说,我是个负心汉,还是个王八蛋,现在还要把你拖下水。
小孩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知道,是他师父不准他在这梦里说话。
他师父说,我没时间了,你替我把他照顾好。
等他醒过来,他师父的死讯已经传到山庄里了。小孩对着墓碑坐了一晚上,第二天离开山庄,走了。他走了好多好多年,久的我都不记得了,他到处找,找师父的孩子。
可他一直没回外门弟子的院子,没见过他的孩子。他到处问,到处打听,始终没找到。
他一边找,一边揭榜接单子,万一他那孩子是被仇家抓了呢?
可小孩找了一路,杀了一路,始终没再用过刀,也没用过毒。
他一手幻,一手梦,却学不来师父那天的云锦之上。
他一点都学不来,他现在的名号,都应该是他师父的。”
王由生说完,长叹了口气。
虽然他没说,但众人都知道,这故事里的小孩就是他,至于那师父,就是季务焕。
季务焕是比常人才能高,刘归望知道。但幻境方面无师自通,还能把孩子教成这样,也实在是出乎意料。
王由生说完,总算感觉这些年层层叠加道身上的枷锁松了些许,仰起头活动了一下筋骨,骨头咔咔作响。
“我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而已。我这些年心头憋着一口血,找到你没能吐出来,护了你五年也没能吐出来,我始终欠他。”王由生深吸一口气,道,“废了就废了,我还他一债。”
沈问澜听到这儿,没让季为客回话,起身一甩袖,踏出门道:“走。”
王由生应了一声,慢吞吞跟上去另寻地方去了。
“好了。”泓教教主咳嗽一声,道,“我们这些人就来讨论一下,怎么开打比较好。”
“还需要讨论?”刘归望啧了一声,道,“又不是打不过,随便打。”
☆、第 81 章
事实上关于王由生把他武力找回来此事,根本没必要另找房间说话。
但他另找了一个房间,没人有异议,也没人说些什么。
一是无权插嘴,二是现在还能喘气的都是聪明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任何事都逃不过眼底。
“你自己也知道,这东西找回来就是找回来,找不回来我也认命。”
沈问澜点亮烛火,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也照亮了他面若寒霜的一张脸。
沈问澜若是傻子,早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能撑着摇摇欲坠的山门活到今日,他定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沈问澜冷眼看了眼王由生,幽幽道出心中答案。
“会死,是不是。”
“聪明人。”王由生毫不意外,笑叹一声,答道,“是会死,死的可惨咯,连个全尸都没有。”
和那时候一样。
沈问澜复又想到苏为期,她全身爆开鲜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而那句“休想好过”如今看来是应了。
“若有人还你一身绝学,不免一死。”王由生悠悠道,“他是个混蛋,是吧。”
这话里的他自然是忘无归。
沈问澜只盯着他一言不发。
沈问澜此人不说重情重义,但最是看不得和自己挂钩的人赴死。王由生对季为客有恩,又是北亿的人,再怎么说也同他去了天霖寺,过了北亿生死关。生里来死里去,自然也成了“和自己挂钩的人”,又怎么让他赴死。
王由生知道他心中所想,江湖里飘荡的人,大都有这重情义共同点。
“沈掌门,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绕来绕去了。我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也不说看透生死这些俗话,但也早就厌倦这尘世,该说的我刚刚都说了,你知道。”
说罢,他声音沉下来,脸上笑意也皆散去。
“沈掌门。”他道,“你赐我一死。”
……
夜半时分。
沈问澜坐在楼边,这楼刚好面朝湖边,能看见寒风吹动湖面,波光粼粼。
湖面映着一轮明月,水光上皓月长空,散发寒意。
沈问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一切都和他无关。
季为客遥遥看了他将近一个时辰,沈问澜没动过地方,反倒他要站得脚麻。夜深月冷,他只好把外袍脱下来,跳过去给他披上,又坐到他旁边,悠悠道:“这么晚,好师父都睡觉了。”
沈问澜笑不出来,问道:“你怎么没说过话?”
季为客知道他说王由生,便道:“他做的决定,我说什么也没用。他把我和我爹分得清清楚楚,我说的两三句撼动不了他。”
“……也是。”
“你莫要看他行事作风轻浮,其实比谁都稳重。”季为客歪了歪身子,整个人靠到他身上去,接着道,“我也是今天刚知道这些事,你看他今日憔悴,定是知道之后回去左思右想茶饭不思,才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死是他自己决定的,他人做的决定,我尊重就是,我没死过师父,境况又不同,如何感同身受。”
季为客不置可否,又道:“我出事那年二十三,最早的记忆已经在市井流浪,那时候不过五六岁。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寻了我少也十六年。”
十六年里心境足够天翻地覆。
沈问澜心中五味杂陈。他叹口气,道,“这江湖里人来人往,人人身上都有故事。”
世人皆爱大团圆,但人人都求不得大团圆。
“我今天想。”季为客茫然道,“王由生,是不是喜欢我爹的。”
“这世间并非所有情都算作儿女情长。”沈问澜道,“但,或许吧。”
说罢,他朝湖边墓碑努了努嘴,道,“你看。”
季为客看去那边,只见王由生倚着块墓碑,看着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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