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客歌》第97章


说罢,他朝湖边墓碑努了努嘴,道,“你看。”
季为客看去那边,只见王由生倚着块墓碑,看着湖面的月。
季为客还记得,那是季务焕的墓碑。
而最扎眼的是,那块墓碑旁已经立起一块新的墓碑,甚至已经挖出了个坑。虽然不好说出口,但看一眼也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他自己的坟墓。
王由生收回视线,正好瞧见楼上瞧着这边的二人。他并不避嫌,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咧开嘴笑了,朝他们挥起了手,大声道。
“下来呀!”
“……”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
季为客看了眼沈问澜,后者冰山脸欲裂,一言难尽的回看过去,面对他询问的目光,只好委婉道:“莫要伤了人家的心,走吧,照顾一下人家的心情,毕竟要上黄泉路的人了……”
季为客受不了了:“你别说了。”
说罢,他拉着沈问澜,从楼顶一跃而下。
“看!”王由生非常热情的向他们展示了墓碑旁的一个坑:“我的坟墓!”
二人看着他高兴地不得了,甚至说得上欢呼雀跃的表情,相继沉默:“……”
“不要这么同情的看着我。”王由生见二人目光灼灼,不禁尴尬的挠挠脸,道,“我还行,比较平静。”
“我感觉你已经疯了。”季为客悠悠道,“真的,多喝热水,早睡。”
王由生:“……”
“你若不行,我们另寻法子。”沈问澜也不禁道,“并非打不过,为客一人上也足够震慑江湖了,虽说有点难度,但你若能免一死,值得一搏……”
“沈掌门。”王由生打断他,悠悠道,“我教你赐我一死,就是在寻死。
身在北亿,每天面对是非恩怨,有时候过于疲乏,甚至分不清黑白了。大家粗言粗语,等我想想从前,能记得的就只有季务焕这一个人。每日只有他与其他一身血气的弟子不一样,别人被功利与鲜血压得喘不过气,但他像这俗世里的一道清风。
是跟你有些像的,沈掌门。性格虽大相径庭,但你二人都不为任何所扰,行走世间两袖清风,不低头也不认命,活的随心所欲。
我知道了必死无疑之后,也考虑过是否跟你坦白了之后放弃,但我关了自己好久好久,之后走出门外之后,看见了这湖里的月亮。”
说罢,突然周遭变了景色。
虽还是北亿,但没了地上的薄雪,周遭一切春暖花开,冬去春来。柳枝上冒出了嫩芽,春来万物生。
湖边站着一人,黑衣如墨泼洒,眉眼间和季为客有七分像。手中呼风唤雨,眉眼弯成一条线,大笑着变换着周围的景色。
鬼门关前黑白无常、奈河桥下三途川、黄泉路上曼珠沙华、彼岸花丛间燃业火。
他面前站着虽高挑但面容依旧有些莽撞的稚嫩的少年,满目惊喜的看着他手中翻飞的光。
那是这夜色下与明月并肩的光芒。
从此在少年心头扎下了根,长远岁月里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根扎进了骨头。
那人将手中的光熟练地翻来覆去,目中温柔如水,盛着光,也盛着眼前的人。他一合掌,手中的光消散。
“你到底什么人啊!”少年眼睛发光的看着他,急的上蹦下跳,“你快教我!教我!”
“急死你算了。”那人哈哈一笑,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舍,终是抿了抿唇,哑声道:“从此你我虽路不同,但彼此路长,我教你的这些你可要记好了。”
王由生的路从此如若长河,但季务焕的路却转眼到了尽头。
似乎是将从此的岁月都分给了王由生,他真如同一阵清风般刮过了山庄,不见了。
二人身后,湖面的月波光粼粼。
“别时茫茫江浸月。”
王由生喃喃道。“赐我云锦之上,大梦一场。”
那云锦之梦化作镣铐,固住了他一生。
无数次死里逃生,都是梦里季务焕鲜血淋漓的拉了他回来。
王由生对自己说,你不能死,季务焕只有你了。
他需要你。
季为客哑声问,“你喜欢他吗?”
王由生失笑,道,“不知道,或许吧。”
或者也只是后悔在作祟。
如果他没拜入内门,老老实实的在季务焕身边待着的话;又或者他劝动季务焕拜进内门,让他在北亿有了一席之地,他的事被山庄的人更重视的话;再或者季务焕走那天他跟着,或许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假设没有意义,彼此都是过路人。
眼前幻境消散,只有一轮寒月映在湖面。
——别时茫茫江浸月。
作者有话要说: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白居易《琵琶行》
“赐我天宝年间梦一场。”出自剑三。
引用和借鉴了一下!!
写了这对师徒,番外可能多插两嘴,我明后两天如果不打开剑三的话日万就完结辽。
前提是我不打开剑三……
今天本来一整天都很闲,但我打开了剑三,建了个霸刀小号……
对不起,我反省
到今天有这么多收藏很惊喜了,我以为一百是上限()
猪年大吉~谢谢支持和地雷鸭
我没吃饭。我好饿。
☆、第 82 章
那幻境渐渐消失,王由生长叹一口气,走向了沈问澜。
沈问澜看向他,目光平静。
王由生突然有些想笑,但他动了动嘴角,终是没笑出来。当死亡在面前放大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无力下来。
但他一腔遗憾中,倒也寻出些轻松来。
“我准备好了。”王由生悠悠道,“好好看看我,以后挖坟也见不着咯。”
他故作轻松的一番话谁也没逗笑,空气沉默着,有些微妙的尴尬,但更多的是沉重。
过了一会儿,王由生叹了口气,刚要接着说点遗言,季为客突然道了句谢谢。
王由生愣了一下,良久,才反应了过来他说什么。不禁苦笑一声,道,“你谢什么。”
“我没办法说什么。”季为客道,“我不是我爹,我也没办法说他。但是,是真的谢谢你。”
“我知道。你不必自责,这是我的决定。”
他说罢,冲他笑了一笑,转头双手搭上沈问澜的肩,掌心发着光。
他张张嘴,似乎想说很多,但最后只叹了口气,说了三个字。
“我走了。”
沈问澜周身环绕起丝缕清风,王由生皮肤已然出现血色裂痕。裂痕渐渐攀上了他的面容,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开。
沈问澜看不得这一幕,他闭上眼睛,哑声道。
“好。”
“沈掌门。”王由生沉声笑道,“珍重。”
刹那间血花飞溅,方才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化作了夜色中的血色花火。
清风在那一片疯狂的爆开,以沈问澜为中心。
凝风沉寂多时,于夜中剑光再明,剑鸣不息。
江湖传言一语成谶——众人皆上黄泉路,三途川边凝风响。
沈问澜没站稳,那血炸了他一身,身心一下都被炸了个劈头盖脸,他禁不住趔趄了一下。季为客上前扶住他,空气中丝缕血气萦绕着二人。
季为客扶着他,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场面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心中一阵不忍,赶忙将他抱在怀里,不知说些什么,只将他抱紧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他道。
“我在,我在,你别怕。”
我还在。
沈问澜被他揽着,神情呆滞地伸出手,什么都没有。
人就这么没了。
他觉得好笑。
沈问澜转头看去,湖面上的月令人发寒。
别时茫茫江浸月。
……
“王由生死了。”
“我听见了。”刘归望打了个哈欠,好似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给双眼通红的沈掌门倒了一杯,“喝吗?”
沈问澜睁着彻夜未睡通红的眼,瞪了他一眼:“……”
刘归望闭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一阵无奈,道:“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其实不是那么薄情的人。北亿山庄每天死人那么多,我要是不看开点,早就哭死过去了。
这世间免不得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他自己做的决定,也定是看不得事后别人还为他伤心难过。你不必留在原地,往后要做的事也不过是把人揍了,打场漂亮的架,回头给他烧纸,告诉他他没白死,你把人揍得妈都认不得了,这就足够了。”
沈问澜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别处了,道,“我知道这个道理,但……”
“你就是山上待久了。”刘归望干了手中的茶,道,“我知道你护短,愿意为了一个弟子下山,看不得自己人受苦。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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