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宋末》第268章


当下王叶便赶紧斟得一杯美酒递了过去,且开口道:“修撰无恙否?何以脸色突变!”
赵良嗣此时已经完全为怒火所支配,头脑之中除了亡妻形象外,便只剩下一遍空白。见得王叶递过酒杯,便也下意识地接过,正要往嘴边送去。
唯有心中恼怒到了极点,手上的力道便无法把握,这才刚刚将酒杯举起,便听得“噼啪”一声,薄瓷酒杯已然被捏碎,酒水撒了自己一声。
也就是这噼啪一声,赵良嗣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便朝王叶开口道:“贼子何在?”
只这一句话,王叶便知这货方才不过是在敷衍自己而已,但自己所说,这货根本没仔细听。直待后面提及辽国重臣人事变动,这货才认真倾听起来。
见得这货开始入套,王叶心下大喜,便只装做不了解内情,装模作样地发问道:“未知修撰所言之贼子为何人?”
赵良嗣便咬牙切齿地开口道:“耶律达鲁小儿!”
王叶正要进一步激起这货的怒火,继续装作不知情,只开口道:“莫非修撰同此人有仇?”
赵良嗣闻言便朝王叶看来,待见得其表情不似作伪之后,这才开口道:“拙荆便是为此贼所戕害!”
王叶赶紧起身行礼道:“修撰恕罪!下官失言了!”
当年赵良嗣舍弃辽国的官禄,死里逃生投奔宋国,无非便是为了要寻这耶律达鲁报杀妻之仇。之所以欲要助宋灭辽者,也不过是因为耶律达鲁身为辽国宗室,颇受官府庇护,若不灭得辽国,又如何能寻耶律达鲁报仇?
归根结底,赵良嗣这货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杀得耶律达鲁。
为了报得此仇,赵良嗣已经苦心经营了十余年,天幸辽国已然破灭,然则贼子却一直不知所踪。
如今陡然闻听得耶律达鲁现身,多年冤仇眼看得报,赵良嗣又如何忍得住?
既然面前这王承旨已知贼子何在,赵良嗣正要求其说出。既然是求人,态度自然不一样。
见得王叶行礼,赵良嗣赶紧起身还礼,又开口道:“敢问承旨,贼子如今何在?”
王叶看看火候未到,正要拿捏一番。这也是没有办法,自己若是主动或者轻易透露得耶律达鲁所在,事后赵良嗣必起疑心。待到赵良嗣苦求再三,自己受其所迫不得已这才透露出来,事后即便赵良嗣发觉中计,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即便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也怨恨不到自己头上。
当下王叶便装作犹豫了半响,这才迟疑开口道:“既然此贼同修撰有仇,身为同僚,下官自当替修撰报得此仇才是。唯有此贼如今身份贵重,似非我等所宜处置,且待下官禀报于宣帅,再与修撰详谈何如?”
为报此仇,赵良嗣已经苦苦等候得一十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得知仇人所在,便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见得王叶开始拿捏,赵良嗣也心知方才自己做得过了,唯有实在心急知道此事,便也顾不得许多,只扑通一声跪在王叶跟前,开口道:“在下与此贼不共戴天,便是一刻也等不得了。还请承旨实言相告,在下深感大恩。若是宣帅处有所责罚,在下亦愿一力担当,必不累及承旨。”
走一步便能看三步,这赵良嗣不愧为绝顶聪明之人。这货如今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却不完全为了求王叶告知仇人下落,也是在为下一步动作打基础。
仇人既然出现,必定是在西京道内。如今赵良嗣虽于宋军之中身居高位,奈何如今宋人形势不妙,即便保守易、涿二州尚且为难,又如何有能力替自己出兵西京道擒拿仇人?
唯一有能力的,自然是耶律大石无疑。
此次赵良嗣劝阻童贯前去迎取天祚帝,耶律大石便不得不把天祚帝这只猪仔砸在手里,如此也算是坑了耶律大石一把。
刚刚才坑了人家一把,如今又要求人出手帮忙,你若是再抬高姿态,只当做天下老子第一,又有谁鸟你?
再往深了说,说不定赵良嗣不知耶律达鲁正在天祚帝身边之事也是假装,为得便是现在不动声色的这一赔礼。
故此赵良嗣才有得这一跪。
当下王叶见得此状,赶紧凑近前来双手将赵良嗣扶起,且开口劝道:“修撰何须如此!”
赵良嗣顺势起得身来,便又躬身道:“还请承旨实言相告!”
王叶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耶律达鲁如今已经官居北院大王之职,且颇得天祚帝信任,如今以为耶律大石所得,正往居庸关而来。”
赵良嗣初时闻言大喜,然则瞬间暗淡了下来,又狐疑地朝王叶看了一眼。只此事何其巧矣!自己前脚才劝阻宣帅休得迎取天祚帝,这王承旨后脚便向自己透露得此等消息。
只一来见得王叶神色不似作伪,二来此事也是自己开言相求,三则自己报仇心切,赵良嗣也懒得再来怀疑,如今之计,自然是报仇为上。
当初自己若是未曾劝阻得宣帅,待到天祚帝一到,则耶律达鲁必定相跟而来。凭借自己同宣帅的交情,向其讨来此人不难。到时候自己便可亲手将此贼千刀万剐,完此心结。
奈何事已至此,大好机会便已为自己毁弃。
当下赵良嗣沉吟良久,便于桌上取过酒壶,替王叶身前空杯斟满,复双手捧起奉于王叶跟前,开口道:“在下正有一事相求,还请承旨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施以援手。”
王叶赶紧站起身来,口称不敢,便双手接过酒杯,却也不饮用,但开口道:“修撰多礼矣!若有吩咐,但请说来!”
赵良嗣便开口道:“如今我军既然不得前去迎取天祚帝,何不劳动耶律大石一番,请其遣人将此贼送来?在下素闻承旨颇得耶律大石信任,若得承旨开言相求,想来耶律大石亦不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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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二十六贯() 
王叶闻言良久,便将手中酒杯放于桌上,复朝赵良嗣拱手道:“修撰既有吩咐,下官自当照办。但以下官想来,只恐此事未必便会奏效。何以故?正如修撰所言,下官曾跟随得耶律大石将近一载,其性情下官也曾知晓几分。天祚帝既为辽君,耶律大石又曾为辽臣,彼又安肯背上弑君之名,为天下人所耻笑?如今耶律大石费尽苦心引得天祚帝东来,我军又临时反悔,不肯前去迎去。于耶律大石而言,又当如何?唯有待到金人入得南京道,便好言抚慰天祚帝,再寻得良机以纵之。正如前言,耶律达鲁此贼深为天祚帝所器重,耶律大石既然不肯得罪天祚帝,又如何向其心腹重臣下手?若勉力为之,事后必为天祚帝所忌恨!”
停得一停,王叶又开口道:“此次我军食言,便已经陷耶律大石于尴尬境地,彼即便奉命,心中亦必有几分怨恨。何况如今又要求取天祚帝麾下重臣?此事于其无利有害,彼又安肯如此行事?故此以下官料之,此事必定不谐。”
前次才坑了耶律大石一把,故此才有得赵良嗣方才那一跪。有得如此铺垫,赵良嗣方敢出言求取耶律大石出手,然则听得王叶所言,赵良嗣也心知此事必定无望。
然则自己为了报仇已经苦等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来自己虽然锦衣玉食,犹自度日如年,未曾又一刻将此仇恨放下。
眼见着大仇便可得报,赵良嗣又岂肯放手?
只如今自己境地实在颇为尴尬。
若要报仇,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自然迎取天祚帝南来,如此耶律达鲁转眼便可到手。
若如此行事,只此事实在有风险,若果金人得知天祚帝已为宋人所得,必定引兵南下,两国兵锋一交,断无和解可能,如此必定陷恩帅于险地。
若不如此行事,宋人大军不去迎接,耶律大石也必不肯遣人送来,自己便只能怪眼看着生死仇人在数百里外逍遥快活,遑论报仇了。
一边是宣帅大恩,一边是生死大仇,赵良嗣实难抉择。
心中苦闷之下,这货尚且不用王叶相劝,便也自顾自地喝起了闷酒来。
这也是王叶的特色,一向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初既然是赵良嗣阻止了此事,便当设计让这货再去挽回此事。
只这情形实在好笑,当初王叶欲要灌这货不得,便不得不自己灌自己,方好借着酒劲吹牛,以引得这货入套。
如今这货入了套,情形便反了过来,王叶只低头吃菜,赵良嗣这货自己灌自己。
又过得许久,赵良嗣已是微醺,心中终于有得决断。
金人察觉天祚帝南来之事只是可能,而耶律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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