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第42章


徐离文渊来看他的时候莫问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他靠墙坐着将茅草遮在腿上。眼前人看着他满目哀伤地说,告诉我,是谁给你传了那封信。只要你说,就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你说了,孤王带你出去,孤王养你后半生。
他想的是天下人的看法,而不是眼前人的生死,时至今日,他还在利用他。
莫问望着他,平平静静道,不重要了。是谁都不重要了。
“落云宫前梨花开了,王叔,你能回来我身边吗?哪怕如当初那样不情不愿的,哪怕总是我追在你身后跑。王叔,这次我不会放手了,一定不会了。”
窗外扑棱棱飞过几只乌鸦,莫问背倚着冰冷的牢房,透过狭小的窗户抬头去看,轻飘飘道,回不去了。
徐离文渊生来就该是天子,他懂得作为一个帝王不仅要隐忍克制还要不择手段。所以从一开始便步步为营,如此才有了后来的环环入扣。
本来就是一场大戏,偏偏有人认真了。
事实上莫问最怕的不是背对着天下去靠近一个人也不是余生都要守着这具残缺的躯体过活。他怕的是,徐离文渊不是真的爱他。
最难交托的不是感情是信任。这是徐离文渊反反复复告诉他的。正如圣祖当年曾经承诺贤妃,要给她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幸福。可是后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相信了别人的挑拨,亲手把心上人推进了地狱。
那夜,莫问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绵绵情谊,但更多的,是铁马冰河。那是他为他踏平的战场,是他为他打的天下,是他为他半生戎马。
人在预感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做点什么让这世界铭记自己。而莫问不是,他用尽力气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就像这么多年别人都用力发光发热,他却小心翼翼地将摇摇晃晃的心灵之火拢回来,照亮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周全四方无人理解无人陪伴。罢了,不过是伤痛自忍。
第40章 
丑时侍卫开始换班,短暂的嘈杂之后长夜又陷入寂静。有人弓着身子跑进宗正寺找到莫问之后将人扛着破门走了。等到看守发现异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该来的最终还是要来,在沉寂了很久之后这颗炸弹终于炸了,整个楚宫乱成一团。
醒来,眼前是杨天的脸,旁边还有熟悉的老部下,莫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轻声道,到底你们也不是让人省心的。
杨天附和着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的目光在莫问腿上停了片刻然后匆匆错开。五大三粗的汉子猝不及防留下两行泪来,他半蹲在莫问床前几乎是乞求着说,明帅,你到底在坚守什么?在为谁效忠?
莫问淡淡地看着他,然后一点点将目光转向窗外,他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死在我手下的人太多了,再起内乱就是生灵涂炭。
窗前好像站着谁,影子投在窗上明明灭灭。莫问顿了一下,问,李少卿?
李景华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匆匆走开。
“他为什么不进来见我?”
杨天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门外没人,您看错了。
莫问转向旁边的手下,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致表示不知情。莫问点点头不再追问,只轻声说了一句,我带出来的人都厉害啊,轻轻松松就能在这天凉城中寻到这僻静之处将宫中要找的人藏起来。
他不点破是想着李景华不来见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如今落魄到寄人篱下自然要首先考量别人的想法。
宫中的人找来是在十天之后,徐离文渊披着斗篷从风雨里来,没有丝毫寒暄丝毫犹豫,开门见山道,让我见他一面。
李景华面对重重叠叠的影卫站着,身体挡在门前未挪一步。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却表明了态度。
徐离文渊看了他一眼回身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李景华眨了眨眼睛,依旧不动。然后徐离文渊就笑了,他说,不知别苑的人他自己会做什么选择?
他是自信的,他是有足够资格自信的,即便到了今天他依旧有理由相信莫问舍不下他。
他没猜错,从他走进这座园子别苑的人就察觉到了。
那时候空中正飘着雨,雨势并没有多大却冷得异常。到后来就变成了雨夹雪。
身边的人都不在,莫问撑着上身从屋子里出来,一寸一寸地挪去邻近的山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狼狈得跑出来,只是本能地不想留在屋子里。
后来实在累了他就躺在了泥地里,一点点摸出了带在身侧的霓虹。
事实上,求死并不需要多大的勇气。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就是一个动作的事情。当初的苏应淼是,今天的莫问也是。只不过莫问远没有苏应淼洒脱,到死的时候他胸口里还藏着那人当初送的玉佩。
第一次送的时候徐离文渊信誓旦旦说要纳莫问入后宫,第二次送的时候徐离文渊只说了两个字:收好。
那时候他们站在紫宸殿前的高阶上,徐离文渊牵着他的手要封他为后。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不远处就是莫问心心念念想得到的人想护着的天下,但他得不到了。终其一生,什么都没握住。
园子的另一端,有人正为了他争执不休,眉目间尽是杀意。在此之前,在莫问没有那么狼狈的时候,那人也是温文尔雅的人。
即便是长刃入腹莫问也仅仅只是闭了闭眼,然后平平静静地躺在了长空下
后来,李景华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具端正的身体,和一朵绽开的旖旎的血花。
徐离文渊寻声赶来,看到雪地中的一幕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只是感觉嘴唇有点干,他咬了下唇,然后缓步走上前去跪下,轻轻靠在莫问胸前。
李景华拿起莫问的剑,笑着问徐离文渊,王上不知道霓凰曾是一把帝王剑吧?这把剑也曾饮过莫问母妃的血呢。
地上的人紧紧地闭着眼睛,一个脸色发青活着就像死了,一个面容安详死了却像活着。
李景华自顾自地笑着说,人人都道他权倾天下什么都不缺,人人都要他忍着让着。其实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明明他最委屈,世人却说他最强横。
李景华疯疯癫癫地一步步挪出去,嘴里念叨着,徐离文渊你欠他的,抽筋扒皮亦难辞其咎。
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说的话全是气音,但徐离文渊听懂了,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得砸在他心上。
后来,承庆殿里就只剩下了徐离文渊,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望着锦绣江山,喃喃,我是手中无兵的帝王啊。我必须用权,用谋,用诡计啊。。。。。。王叔……
这么多年,莫问对他教过护过救过,而他对莫问疑着伤着毁着。自从登上帝位,徐离文渊就只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置他的王叔于死地。
他成功了,做得干干净净,将来史书上不会留下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他会作为一个明主流传千古。
至于莫问,那个习惯沉默着用悲伤的目光望着他的人,自此长埋地下,泥削骨。
长乐宫里,正在洗浴梳妆的女人听到重华殿前的丧钟响了三声,颓然放下手里的木梳,失魂落魄道,明容,你小时候我曾抱过你的,皇嫂曾抱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那场雨断断续续得绵延了一整个春季,某天大雨,吴继周等在承庆殿里看着檐下白色的雨幕莫名其妙感觉心里难受,仿佛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那日徐离文渊很晚才下朝回宫。回来的时候被人架着浑身上下湿了个通透。吴继周站在一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小厨房吩咐熬姜汤。 
他以为自己看的是一场喜剧,只是不知道怎么演着演着,就成了悲剧。
每个人都是残缺的陶壶,出炉时就注定了各有各的缺口,想要在世间寻到一个缺口完全契合的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徐离文渊遇到了,他有幸遇到了。
遇到莫问的时候他开心地就要去牵他的手,莫问看着他,一脸漠然。
他自觉羞辱便转身离开了,从此致力于独自弥补裂痕,想着有一天完完整整地站在那人面前。
他太沉迷于弥补自己的伤痕了,以至于都忘了去问莫问,他愿不愿意牵手。
莫问是愿意的,虽然那时他胸中充满了对徐离一氏的憎恨。但他必然是愿意的。
长乐宫中的人闻讯冒着大雨赶来,迈进大门的一瞬间看见站了满厅的太医宫女忍不住斥责道,你们是觉得宫中的差事烫手吗?纵着王上长躺雨中不起,但凡他有任何差池尔等该当何罪!
话虽重,但她却并未责罚谁脚步匆匆就往内殿去了。大概她知道症结在哪里。
徐离文渊听到母后过来强撑着从层层梦境中打起精神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看着她。
“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