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_禅狐》第30章


余北舟打了个冷颤说:「我哪晓得、觉得保长不就跟平常一个样子麽,还以为是天气阴冷的关系,怪不得方才跟保长搭话的时候忍不住直发抖啊我。」
「真是蠢,罢了,要喝酒的跟我走吧。我请客,喝酒压惊。」
徐染走得有点远了,但能将手下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耳力不差,眼力也很好,应是多年习武锻链的缘故。现在想来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麽习武的,耳力好,什麽难听话都落到他耳中,眼力好,各种令人不舒服的嘴脸也都入了他的眼。而他本来认为自己习惯了,也没什麽,对白水县他是没有特别好恶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凭这长相到哪里都会受到差不多的对待,就连安大人提拔他也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冷峻骇人,又有一身武功傍身罢了。
最近徐染才开始重新认识自己所生长的地方,觉得这儿的人其实比起外面相对单纯,这里的街道乾净纯朴,这儿的东西也好吃,见惯了的景色逐渐变得可爱。其实白水县一直没什麽改变,变得是他的心境,因为他的视野里多了一个人,叫作刘生生。
他对刘生生的初次印象不好,也想过找刘生生的碴,但越是往来就越发现这个人好像不那麽讨厌了。他所在的地方实在太安静,多一个刘生生恰好,一样那麽多话好事的家伙,却是换作了别人都忍耐不了,唯独刘生生不讨他的厌,让他觉得无妨。
他开始注意白水县的细节,是因为他开始关注刘生生这人,而他觉得白水县可爱,是因为他觉得刘生生意外的可爱。
踽踽独行秋风细雨中,徐染深刻想透了这件事,他会重新喜欢上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人。
「生生。」徐染伫足在家门口,迟迟没跨过门槛进去。没有刘生生的地方,他根本无所眷恋。他不停思考刘生生为何要突然一走了之,是因为怕死麽?怕他没能耐保护自己,还是因为怕他动了心?
他并不否认的是,即便自己生得不好看,而刘生生不喜欢他,他还是会希望刘生生能长住此地。
这阵子,徐染在外头闻到许多怪味,是刘生生可能会说的鬼怪的味道。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苦笑,以前他根本不信,现在却会因此想起刘生生的话。然後他开始有点错乱,闻到羊骚味以为又是羊精,结果是人家异教徒宰羊吃。闻到馊味儿以为是水鬼什麽的,结果只是人家倒馊水。
他很担心刘生生的伤势,这样的天气阴晴不定,刘生生是否会没伞撑、没油衣穿,让伤口沾了水?还有内伤的药光吃一帖不会好,淋了雨也可能更严重,不晓得自个儿找大夫医了没有。
徐染还在门口发呆,想着这些事情,越想越生气,他想:「若有鬼神,就让刘生生现身交代清楚,那样我就信你们。」
回应他这心思的只有冷风微雨而已。
* * *
暗巷转角处,能睇见斜前方徐染的宅子。躲在这暗处的男人挽着微乱的发髻,穿了几天都没更换的单薄衣裳,披了破几个洞的油衣偷偷摸摸观望徐染的动静。这个男人是刘生生,有能够见到鬼神的能力,但无法顺遂与祂们沟通。
也不知何故,周围游魂一个个鸡婆的靠过来对他比手画脚的,有些甚至做动作要把他推出去,他这一站出去只有一棵树能稍微挡住他,但九成九会被徐染发觉,一旦发觉的下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尤其他发现徐染今日的腰间有佩剑。
「别闹了你们。」刘生生用意念这般想,摆手挥开鬼魂们,但鬼魂们今天不晓得太闲没事儿干还怎的,围着他指指点点,好像在说他怎麽能吃了不付钱就跑,怎麽能这样不负责任。
这时天空开始打雷闪电了。看似普通的现象,却令刘生生想起先前陈女被劈死的事,疑惑猜想着:「奇怪,不会是多心了?那云上好像有东西……」
第11章 拾壹
雷电渐至,鬼魂一下子逃逸无踪。徐染终於有了动作,右脚一挪堪堪侧过身,倏忽一击落雷打在他方才站定的地方,那片地立时焦黑冒烟。
据於暗处观望徐染之动静的刘生生眉心微结,心生疑惑,那徐染除了闻得到鬼神妖物以外,莫非还有别的能耐?念头还没化作明确的言语,刘生生的目光紧追徐染移动,这时徐染似乎本能察觉到危险,身形一闪就消失在自家门前。
刘生生抬头找寻,徐染已身在几丈远的屋脊上起落,一下子要跑不见了。他咋舌暗道:「娘的,会轻功了不起啊。」
天空打雷闪电的云果然追着徐染移动,刘生生一来惧怕那云上的妖物,二来他身上有伤,实在追不上,靠着墙喘了几口气,等路上又开始有游魂精怪冒出来活动才确定这里安全。不过,他始终放心不下徐染,趁这会儿街上没人往来,走到徐染住处大门前摸出一张白纸,折成鸢形再对摺朝虚空念念有词,从这地借了些法追踪户主徐染。
那张纸被射向天空,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带它飞行,快落下时就会起风把它带到高处,刘生生勉强跟上了它。他一度想起自己的伤势应该比现在还严重,为什麽被空月请了一顿酒菜就没那麽难受了,就连因为内伤而咳嗽的情形也减轻不少。
天上藏雷的乌云除了移动还不时闪烁惊人的光亮,纸鸢摺成的符越飘越远,飞到了近郊的染坊,那是某户人家的祖业之一,空地上显眼的那栋楼房还是人家发迹的祖屋,不过现在没人住了,而且染布的工作也挪往他处,这里因为离市太远而逐渐荒废。
「真是个杀人弃屍的好地方。」刘生生和徐染不约而同这麽想,在彼此不知情的状况下心意相通。只不过刘生生赶得气喘吁吁,徐染则已经长剑出鞘与云上的妖物斗了起来。刘生生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附近林子里观战,林木间有丛生的南蛇藤,迂回曲折的延展藤蔓,或攀附周围草木而生,深秋正是果实成熟时,深红果实自假皮绷开缀满枝藤,很是艳丽抢眼,藏身其中再好不过。
刘生生无遐欣赏周围草木自然之美,那头徐染正在躲避雷击,他看得胆战心惊,却又无技可施,因为雷电的缘故,没有其他杂灵感出没,徐染找了一个空隙将剑插在土地上,刘生生握拳暗叫:「你为什麽扔剑,找死啊你?」
然而事态出乎刘生生预料,所以雷电都集中劈在那把剑上头,徐染得以有喘气的空隙。刘生生因而松了口气,对徐染所作的事恍然大悟。但那把剑可是连精怪都惧怕的好剑,若是被劈坏岂不可惜,刘生生才想到这儿,云上的妖物就不再施予雷击,一时间天地归於寂静。
怦怦,怦怦,怦怦。刘生生紧张得不得了,心跳声都变得过份清楚,一双眼不停张望徐染那儿的情况,看看徐染伤了没有,徐染没有把剑取回,那把剑有异状,剑未出鞘,却隐隐发出剑鸣。
徐染迟疑了会儿伸手碰触,还未触及剑柄就被它释出的火光逼开,好像给咬了一口似的。他暂时放弃取剑,抬头一看,平地多出一个人。徐染愣住,刘生生也愣了,那不是方保长麽?
「不是。不是他。」刘生生在心里立刻否定,这肯定是和狐妖一样上了别人的身,可是强占活人躯壳并不容易办得到,除非是具死屍。这麽说来,方保长岂不是已经……
「方兄,你怎麽会在这里?」徐染提问,躲在远处的刘生生急得想朝他扔石头,提醒他那不是本尊、不是活人。
方保长扬起冷笑却不回答,扬手就往徐染的方向抽了一道电光刺眼的鞭击,徐染看不清楚方才是怎麽回事,只凭本能往一旁闪开,刘生生则看得到方保长手执一截白骨,不知道是什麽动物带着尾巴的脊骨,能发出那样的攻击。
徐染虽然躲开,可是袖子和衣服好像磨破了,那妖人又以同样方式不停朝徐染抽鞭,徐染在平地就算有轻功也无遮蔽处可躲,只能尽力跳开、翻滚。看在刘生生眼里,徐染的动作好像变得有点迟缓,原因在身上出现的伤口越来越,可是鞭击明明没打中。
那种攻击按理说中了一次就肯定站不起来,没烧焦而死也会残废,徐染都惊险躲过,但皮肉却出现伤口,鲜血渗出来,不到盏茶的时间徐染已经伤得有点惨,终於握住剑柄,整个人好像触电般痉挛,单脚不支跪地。
方保长见状开心大笑起来,刘生生留意他们打斗发觉徐染看不见那段充作武器的白骨,这时方保长突然收鞭往徐染暴冲,一脚踹在他腰侧,徐染绷紧肌肉屈肘挡下,方保长抽出一支细长雪白像筷子的东西往徐染天灵盖扎,徐染警觉的扭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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