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成蝶》第34章


这词做得别有意味,但是王子清歌声苍凉,生生唱出了几分豪迈意味,加上山间竹涛阵阵,山风吹得王子清松松垮垮的青衣和散乱的头发肆意张扬,一种悲凉而洒脱的气质在薄雾间弥散,月光下的王子清仿佛从前人诗文里踏步而来,在座的众人无不被这种苍茫而深远的气氛感染,竟一下子静了下来。
郑骋扬也端了杯绿酒,眯着眼看着眼前好像要在月光下消失的男人半响,方才一口饮尽。
安静只持续了一会儿,不到片刻便喧闹起来。
这时,有人蹭到了王子清身边,用肩膀推了推他:“听闻白家大公子回扬州了。”
郑骋扬看向王子清,然而王子清只是默默喝酒,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那人也觉得尴尬,耸耸肩膀就走了。
一旁的人疑惑问道:“你不是跟白家大公子很熟么?”
王子清微微一笑:“自然是熟的。”多的便也不答了。
诗会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说是诗会,还不如说是一群酒徒找个借口喝酒吃肉,王子清与郑骋扬也不坐车,只缓步往回走,月色朦朦胧胧,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静,除了隔条街上的花街生意正好,整个扬州都已经陷入沉睡,只是隐隐有些小儿夜啼,狗叫鸡啼的声音。
二人路过林木子的小院,院门外还是没锁,可见林木子又要在这里过夜,天色已晚,但林木子似乎还没睡,院里隐隐有些烛光。
王子清看着门缝里隐隐绰绰的光影,叹道:“林姐姐是个可怜人。”
郑骋扬以为他说的是林木子出身青楼这件事,便道:“你若放心不下她,我替她赎身如何。”
王子清笑看他一眼:“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以为以她如今的身家,还不能把自己赎出来?”
郑骋扬:“哦?既然有能力赎身还在那地方呆着做什么?”
王子清又叹一声:“她是不愿意罢了。”
郑骋扬道:“我还第一次听说不愿意赎身的。”
王子清道:“你可曾记得明月阁?”
郑骋扬想起花娘们口中风光无限,但却毁于一把大火的扬州第一青楼:“记得。”
王子清道:“林姐姐的姐姐就是明月阁的人,也是死在那场大火里。”
郑骋扬摸摸下巴:“这里还有故事?”
王子清道:“林姐姐本是良家女,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当年林姐姐患了重病,林家大姐为了救她,不得已卖身明月阁。”
郑骋扬道:“林姑娘倒的确是个苦命人。”
王子清道:“林姐姐怀疑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郑骋扬道:“怎么说。”
月上中天,空气里有民家烧柴的气味,王子清站在林木子家门口,述说当年的事:“当时明月阁足有三百余口人,哪怕是白天大多还在睡觉,但也不至于一个都跑不出来,全都烧死在里面。”
郑骋扬道:“这的确有疑点。”
“当初林大姐为了养活妹妹,不惜卖身,却不明不白的这样死了,林姐姐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甘心,总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王子清垂着眼睛:“林姐姐就是因为想要查明姐姐的死因,才一直身在青楼。”
郑骋扬点了点头,看了眼林木子的院子,一点火光在他眼前一闪:“等等,这火光不对。”
按理说夜深人静,是烛光,不应该变化,可这火光却越来越大,由于天有些阴,夜又深了,如今火光大了,才发现林木子的小院已经浓烟弥漫,
二人这才醒悟过来,刚才闻到了很浓重的木头燃烧的问道,原来一直以为是哪户民家在烧柴,原来竟是火焰蔓延的味道。
郑骋扬立刻反应过来:“有人纵火。”
王子清正要冲进院子,郑骋扬一把拉住他:“你去找人,我来救火。”
来不及点头,王子清立刻往外冲去,院内并没有起火,火光只在屋子里,郑骋扬看到院里有水井,井边有半桶水,便撕了衣摆用水浸湿捂了口鼻,冲进屋去。
屋里浓烟漫步,郑骋扬还没找到人,外面已经冲进一群救火的人。
火很快熄灭了,还好点着的只是屋内一角,扬州潮湿,火并不大,只是烟雾浓重。
然而火是灭了,但林木子还是死了。
而且死的极惨。
☆、第 39 章
她是被人活活勒死在梁上的;身上的衣服被人用刀划成一条一条,裸、露的皮肤被人用刀划出一道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液顺着身体的轮廓流了下来,在地上形成浓黑的一摊。被人勒在梁上的时候,她显然还没死,挣扎中血迹溅的到处都是,那些喷射状的血痕,像一张临死前痛苦不堪的脸。
林木子几乎全身都被割遍了,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唯有一张脸是完好的,竟然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隐隐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容。
在救火的时候,浓雾中,没人看见被高高吊在梁上的人,当浓烟散去,这诡异而血腥的一幕让所有在场的人肝胆俱裂。
郑骋扬见惯了沙场残值断臂的残忍情景,然而看到眼前的惨状,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郑骋扬想到,绝不能让王子清看到这一幕。
然而已经晚了,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王子清苍白的相纸一样的脸。
那一瞬间,王子清的表情是木讷的,似乎还在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当他清楚的认识到事实的时候,一切仿佛一场恐怖却无法挣脱的梦境,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林木子苍白绝美的脸上淡淡的笑意。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劫,逃也逃不开。
王子清几乎连哭都忘了,他似乎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脸上闪过痛苦,悔恨,和浓的化不开的愧疚。
郑骋扬紧紧地抱住他,他能感觉到王子清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仿佛一片在秋风中发抖的枯叶。
空气中,桂花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和大火后的木头烧焦的味道,甜腻的人让人作呕。
林木子的惨死成了轰动扬州的大案,林木子作为去年的花魁本就是出名的人物,死得惨,死状又诡异。扬州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冤魂作祟,有人说是恩客报复,有人说是仇杀,甚至还扯上了十年前明月阁的案子,一时间众说纷纭,整个扬州城都笼罩在一种阴暗的气氛之中。
由于民间的各种传言,官府对这次的案件很重视,扬州知府亲自带着仵作来查案,并发言要对此次事件彻查到底。
这些,王子清却看不到了,当日他昏倒在郑骋扬的怀里,当夜便高烧不退,直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意识不清。
喜乐留在房间伺候,作为第一时间出现在事发现场的郑骋扬已经被官府请去了。
郑骋扬觉得自己既然是微服私访,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故而再去官府的路上,反复警告自己要忍住,不要暴漏。
到了知府大堂,知府高高在上坐着,表情严肃,两排衙役列在两边,一脸威严。见到郑骋扬,知府抬了抬眼皮。
郑骋扬:要忍耐,要忍耐。
看到眼前的人静立不动,知府心头无名火起,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郑骋扬冷笑:“让我跪,你还不够资格。”
知府顿时被他这嚣张的语气惊呆了,他一拍桌子:“衙役何在,对本官不敬,先打他三十大板。”
郑骋扬厉声道:“你敢!!”
这知府也不是个愚昧无知的人物,看到郑骋扬这般气势,心里先凉了三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郑骋扬都懒得看他一眼:“姓郑。”
知府立刻浑身发抖,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扶好官帽,正准备到堂下去迎人,却见郑骋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知府也是知情识趣,立刻坐好,道:“本官要更衣,稍后再审。”
说是更衣,不过是文雅的说法,意思是本大人要上厕所了。
知府施施然往堂后走去,郑骋扬旁若无人,跟着知府到了后堂。
到了后堂,见四下无人,郑骋扬大摇大摆的把太师椅坐着,也不说话,把一块令牌扔给知府,那知府很识趣,立刻接了令牌,细细一看,立刻一身冷汗,跪下道:“在下扬州知府卢祥之,刚才不知王爷身份,望王爷赐罪,只是不知是哪位王爷莅临扬州?”
郑骋扬一笑,这位卢知府也是个妙人:“我乃武王,刚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赐罪什么的,就算了吧。”
卢祥之险些抖成糠,武王一向凶名在外,镇守边关十几年,杀人不眨眼的恶名满朝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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