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成蝶》第35章


郑骋扬一笑,这位卢知府也是个妙人:“我乃武王,刚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赐罪什么的,就算了吧。”
卢祥之险些抖成糠,武王一向凶名在外,镇守边关十几年,杀人不眨眼的恶名满朝皆知,不知出了什么缘故,让这位爷到了扬州来。
卢祥之头也不敢抬:“王爷微服扬州,下官未能迎接,实在有失礼节。”
郑骋扬道:“本就是微服,怎么能让你们知道?刚才在堂上你做的很好,先平身吧。”
卢祥之磕了个头道:“谢王爷。”这才站起身来。也不敢坐着,只是垂手低头静立在郑骋扬身侧,随时听候吩咐。
郑骋扬单刀直入:“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卢祥之恭敬答道:“启禀王爷,现场细细查了,有些线索了,但还不确定。不过仵作正在验尸,不出半日,必有答复。”
郑骋扬瞥了他一眼:“如实?”
卢祥之立刻道:“如实。”
郑骋扬冷冷道:“我不要你之前如实,现在如实,以后也要如实。你可听清楚了?”
卢祥之还没干透的官服又湿了:“听清楚了。”
郑骋扬又道:“可有顾虑?”
卢祥之也不回答,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上头。
那还不确定的线索,只怕并不简单。
郑骋扬眯了眯眼睛:“你只需要记住,一切有我。”
卢祥之还是不答,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上头。
郑骋扬沉默了一下,将手平放在卢祥之上扬的指头上。
卢祥之立刻了然,半跪道:“属下谨听王爷调遣,定不会有半分欺瞒。”
从知府衙门出来,郑骋扬微微一笑。
这卢祥之,真是个妙人。
王子清在做梦。
梦中是他小的时候,空气中是甜蜜的桂花香气,娘亲在对着他温柔的笑,林木子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活泼开朗,明艳的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十岁的自己坐在桂花树下,身边是一丛一丛的小小白花,阳光清澈,微风和谐。
母亲亲手做了千层糕,上面撒了桂花糖,甜甜的,是熟悉的味道。
明明是那么幸福的时刻,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呢。
大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一切美好的景象就像火焰里燃烧的画纸,一点点的化为灰烬,大火里,林木子清丽苍白的面孔带着微微的笑,血液顺着她青白的面孔一点点的往下流,流在支离破碎的身体上,一道道深刻的刀口里冲出黑色的梦魇,向还是幼年的王子清冲过来。
王子清尖叫着醒来,头顶上是熟悉的青帐。
这是自己家里,王子清想起来,还有,林木子死了。
全身冰凉,好冷。
王子清把自己蜷缩起来,明明还活着,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被褥上,布料沾湿让王子清想起来林木子尸体下的那滩血。
那么多伤口,那么多血,该有多疼,王子清想。换做自己呢,能不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第 40 章
郑骋扬就听见王子清在哭。
哭声被蒙在被子里,只有轻轻啜涕的声音,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声音时断时续,却能让人感觉到浓重的悲伤。
喜乐站在门口,郑骋扬看向他,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郑骋扬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青纱帐子里不时耸动的影子,没有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窗棂的影子一点点划过青石地面,划过过窄的书案,划过书架上一本本的书脊。
郑骋扬猛然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站麻了,而床上的王子清,已经不在抽泣。
郑骋扬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慢慢地撩起帐子,王子清像一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一头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床铺上。眼睛肿成了桃子,大约烧还没退,脸上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已经哭得睡着了。
郑骋扬用被子将人盖起来,吩咐喜乐:“最近你不用来伺候了。”
喜乐低目垂首道:“是,主子。”
鸡鸣声起,郑骋扬习惯性的睁开眼睛,想要去揽住身边温热的身体,却摸了个空。
郑骋扬一惊,立刻跳了起来,巡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人后,转身冲进院子。
他停下脚步,刚才激烈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王子清正蹲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盆,正一点点给那些小白花浇水。
本就是生命力顽强的花,被人伺候着,越发茁壮,花开的繁华,几乎看不到叶子,细细碎碎的花瓣以一个肆意张扬的角度向外延伸,明明是白色的花,竟然会有绚丽的感觉。
大病一场,王子请的脸白的发情,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影。他本就单薄,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他也不去管,任凭灰蓝色的布料沾满灰尘。
郑骋扬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王子清听到他的脚步声,淡淡地说:“白蓟花是我母亲去世那年林姐姐挖来给我的,她告诉我这花的生命力最顽强,她没有骗我,一年又一年,秋天枯萎春天发芽,死了生,生了死,由一朵长成一片,追其源头,还是那株白蓟。”
郑骋扬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瘦弱的肩膀,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王子清把白瓷盆放在地上,站起身来,黑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潭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郑骋扬的眼睛:“你会让我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对吧。”
郑骋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静立了半响,点了点头。
王子清拍拍身上的灰,脸上又戴上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郑骋扬,眼睛里隐隐发着光:“还等什么,走吧。”
“呃。。。。。” 郑骋扬指了指天色:“天刚刚亮,知府老爷估计还没睡醒呢。”
“。。。。。。”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那位识趣的卢知府已经派马车来接了。
马车非常低调,是街上那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租的马车,外面破破烂烂的,里面却很干净,也没有寻常租赁马车的臭味。
驾车的人也是寻常车夫的打扮,相貌寻常,但是目光有神,极可能是官府的某个衙役假扮的车夫。
郑骋扬点了点头,这卢祥之做事十分周全,日后必有前途。
马车直接驶到衙门的后门,后门是一条小巷,哪怕是白天也少有人烟,二人下了车,卢祥之早已经迎在门口:“郑公子、王公子,里面请。”
在场的人都知道郑骋扬的身份,但没人点破。
卢祥之先引着二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屋,道:“验尸已经有了结果,隔壁就是验尸间,二位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叫仵作。”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王子清忽然道:“不必,直接带我们去就是。”
郑骋扬担忧道:“子清。。。。。”
王子清侧头看着他:“你害怕?”
郑骋扬被堵了一下:“自然不怕,战场上什么没见过。。。。。。”
王子清截住他的话:“不拍就好,去验尸间吧。”
卢祥之闻言口中答应着,偷偷看向郑骋扬,郑骋扬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卢祥之这才动作,引着二人往隔壁走。
验尸间房间并不窄小,但却透着一股阴森,还没进屋子,三个人就被拦在了外面,一个衣着怪异的毁了半边脸的男人拿着三条布巾道:“系在鼻子上,尸体有尸毒,吸进去就可以跟他们一样躺在那儿了。”
男人态度冷淡,郑骋扬二人也就罢了,看到卢知府竟然也没个好脸色,卢祥之显然已经习惯了,没事人一样拿起布巾,还开玩笑:“这布巾上的药味可不好闻,二位公子多担待。”
然而,并没有人鸟他,卢祥之默默地系上布巾,深感自己嘴欠。
验尸房内很干净,阳光充足,竟然没有外面阴森的感觉,要不是屋子中间石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库房。
仵作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林木子青白发紫的脸和狰狞的身体露了出来。
一天的时间,林木子的尸体已经青紫,但好在最近天气,腐烂肿胀的情况并不严重,尸体的隐私部位被布遮住了,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一道一道的刀口,狰狞而残忍,然而脸却是好的,美艳的容颜和破破烂烂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诡异而血腥。
卢祥之忍不住侧开了脸。
王子清脸上蒙着布,郑骋扬看不到他的表情。
仵作拿着一双筷子一样的东西,一点点的拨弄尸体的伤口:“从伤口看用的是刀,伤口不大但深,用的不是柴刀砍刀一类的,应该是用的匕首,伤口边缘很整齐,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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