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南渡之陈庆之》第6章


于是他把庆之叫来粗略商议,都明白此刻间不容发,一定要想办法逃脱升天,还要控制住吴郡兵马。
这时卫兵正好拦不住那王校尉,闯进了里屋。
萧衍已正装而坐,手拿虎印喝道,“来者何人,不知是吾乃皇上亲封的骁骑将军,虎印在此,还敢犯上作乱。”
那王校尉哪里见过将军真容,只见堂上所坐之人威仪煊赫,气势逼人,已自矮了一截,按住剑柄强辩道,“吴王命我等抓拿冒充将军的嫌犯,说他已摸过,虎印有伪,吴王怎会说谎!”
萧衍摇头叹息道,“他当然在说谎,因为圣上命我前来,正是察觉了他有谋逆之心,让我震慑于他,只怕此刻他已厉兵秣马,箭在弦上。”
王校尉唬了一跳,犹自惊疑不定,庆之上前一步,展开半张文书,露出国山县令的印信,朗声道,
“大人不相信虎印,那这国山县公文可还识得,将军途径国山,还与沈县令把酒言欢,沈县令怕将军舟车劳顿,命我等随侍而来。小人可随将军持文书到府衙处,找郡守核对,看他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他自是认得,吴郡与国山不过隔着一个太湖,平时常有公文往来,那沈大人的字体也是识得的,很好辨认,是时下有名的飞白体。
王校尉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县令让庆之前去驿馆,怕他年少不服众,给他一纸公文,有便宜行事之权。世人都是如此认知,大处容易作伪,小处却不易。
王校尉心下惶然,吴王是绕过郡守找的自己,都怪平时收了点金子,不过承诺办点小事。吴王如今这么指派自己,还以为白给他一个功劳,哪想到把自己架在烈火上烤啊,怎么自己就信了呢。
萧衍见他已自退却,悬着的心放了一半,慨然道,“吾知王校尉为吴王所骗,深恨不已,可愿将功折罪。”
王校尉解下佩刀,深深跪下,磕头道,“愿为将军差遣!”
“吴王若举兵,必先攻吴县府衙。”他深深地看了庆之一眼,郑重道,
“庆之,你持公文,随王校尉前去府衙,通知郡守大人吴王谋逆之事,让他务必先安全撤出,我予你几人贴身保护,撤出后请他来城南周营与我会和。吾这一队去城南大营找周副将,他是本将军嫡系,正于此刻派上用场。”
“敢不领命!”庆之听他对局势一片了然于胸,仿佛不把吴王的谋逆当回事,只要随便走几步就可化解危局,心潮澎湃。想到自己棋艺真是不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谋定而后动,料敌于千里。
是夜,吴王冲进了空空如也的府衙,兵心大乱;周副将却在萧衍的指挥下,率兵端了吴王府,一众谋士和家属都束手就擒。
因为有郡守的劝说和周副将的效忠,吴王的部卒大部分临阵倒戈,剩余之兵不过苟延残窜。
天明前,吴王于城北兵败身死,死前长叹,“王校尉误我”。
那一夜,建康城里也大局已定,萧鸾率领百官,以皇太后的名义,废黜了不肖皇孙萧昭业,改立其弟萧昭文为新帝,自己则以尚书令兼大将军,总领朝中一切文武事,对有功之臣大加封赏,只差了一步即可登天。
第11章 拜师
待吴郡平定后,萧衍因功封为中书侍郎兼镇北将军,择日启程回京。
回去之前,萧衍招来庆之,问道,“此行多靠庆之协助,你也当知我的身份了,可有什么要求,我可代你讨赏!”
庆之正容下拜道,“愿得侍郎大人推荐,拜沈修史沈约大人为师!”
萧衍诧异地打量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谦虚。虽然以他多日的观察了解,他不觉得,庆之不会要一些黄金珠宝之类的俗物,好歹也会要个官位推荐吧,毕竟出生寒门的他,好不容易有晋身之阶。
“你可要想清楚,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这也是你以性命博来的。作沈约的学生,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沈约虽是南朝文坛之首,和我却是多年挚友,是我们竟陵八友之最,不过是一封信的事。但是他不过是一介修史学士,官职既不高,也不在朝中任职,不过于建康北郊鸡鸣馆修撰史书。”
庆之却由衷道,“卑职年纪尚轻,愿读万卷书,效名师学习。此次的功劳,不过侥幸跟随大人立下的,不过仰仗大人谋划,是不敢居功。能去京华一览我朝衣冠风流,于愿足矣!”
萧衍抚掌而笑道,“好一个衣冠风流,倒叫我想起少年时,和沈约,谢脁,王融,范云等人,交游于竟陵王门下,那时弹琴奕棋,饮酒赋诗,何等的快意。庆之也无需谦虚,我推荐你为鸡鸣馆文学椽,虽只领一份微薄俸禄,可在京城安身立命,去帮沈约那老小子修史去!”
庆之再三称谢,拜别萧衍后,自回国山县交代庶务。
是年春,庆之在建康城东郊,离鸡鸣山不远村落,租了一处空闲农舍,将母亲和姐姐搬去同住,自己则往鸡鸣馆拜师而去。
这几年间,三姐品姬本已出嫁邻村,可惜三姐夫早逝,那家嫌弃三姐克死了夫君,对她百般刁难,还是庆之让母亲做主,把她接回来了。如今自己也可靠俸禄养着一家子人,田姬也处在待嫁的年纪,且在京城慢慢物色,断不能让两位姐姐委屈了去。
那鸡鸣山是建康城最高点,山上有观星台,常有星官于那处推演星象。山下是沈大人开办的文学馆,召集京城附近的文人,修史著书,谈玄论道,也是世家公子和寒门学士常常聚会的所在,文化昌盛。
沈约已近五十,青袍纶巾,美髯长须,颧骨高耸,身材瘦削,曾经俊逸英飒的脸上,沉淀着淡然宁静,望之一派为人师表的端严模样。
他早已知晓庆之要来,略微打量了下这位弟子,风骨奇正,秀雅绝伦,是一副好的相貌,兼之姿仪出众,待人有方,完全没有农家子弟的鄙俗,暗地里点了点头。要知道当时是以姿容取人的风尚,自己年轻时还有“貌比潘安”的雅称,若收一个粗丑的小弟子,岂不被人耻笑。
问了问年龄和出生,既是萧衍推荐,沈约也没有多说什么,学问以后再慢慢考教。只不过稍微讲了讲馆里的规矩,十日休沐一次,撰史以他的指令行事,收集史料勘定真伪,也就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不到三月,大将军萧鸾受新皇禅位,登基为帝,朝局震荡,有多少重臣人头落地,又有多少家族随之兴起。
第12章 修史
不知不觉间,庆之已随沈约读经撰史,朝来暮往,春冬轮转,已有四年了。
沈约对这个小徒弟十分满意,庆之平心静气,悉心专研,不为外事所动,对于他的要求,认真应对之余,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二十多年来,在鸡鸣馆呆过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多是慕名而来,以此间为出仕的跳板。每年都会走十几个,有的被从京外放大臣挑走,成为幕僚助手,有的直接被吏部考核,授予朝廷正式官职。
他曾经试探过庆之,“你出自寒门,难道不想早些为官为吏吗?”
庆之深思了一会,巧妙地反问道,“弟子学问不精,不敢擅专。老师学究经史,诗文传世,又为什么只待在鸡鸣馆修史呢?”
沈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弟子竟敢和他卖关子打哑谜,还揣摩他的心思,当下打了他头一个暴栗,端着为师的架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把宋废帝刘子业的史料,给我好好收集起来,亲自写一篇传记给我。”
沈约从年轻时就召集门人,开始撰写晋史,一写就写了二十多年。中年以后,开始修宋史,进展反而慢了下来,十几年都没有修完,正是朝代越近,需要考证的反而越多。
沈约早年都是亲自主笔,弟子收集史料,近十年因对史书的内涵,有了更深的把握,反而让弟子群策群力,他来删减增添,修改润色。
他常常告诫弟子,“南宋是本朝前朝,与本朝有千丝万缕的纠葛,为尊者为长者讳更加严重,虽然有直接的见证史料,反而离事实的真相更远了,所以你们要小心应对,尽可能的多方问询,才能勾勒出史情的完整面貌。”
庆之深以为,老师让他写宋废帝的传,是想描绘出一个真实的少年帝王。几位师兄也曾写过,不过着墨于他的年少荒唐,帝位被夺,但老师并不满意,觉得写得太过浅显。
废帝刘子业正是南宋的第六位皇帝,是南宋气运的转折点,自他十七岁被废之后,宋朝宗室骨肉相残,才被萧家取而代之。此人少时也好读书,颇识古事,讲孝经,明伦理,可是一朝登基为帝,却性情大变,离经叛道。
庆之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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