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第172章


至于事后经手这些商货的特殊人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中间夹带一众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小鱼小虾——数不清的一双双幕后黑手,他们的欲/望永远是无穷无尽的,那么在暗地里流通不绝的各类私货,亦不可能得到相应的制止。
薛岚因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并不似店老板始终以为的那般惊诧恐慌。相反的,他很平静,甚至平静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程度。
仿佛在很久之前,他心里便无形留有这样一份沉厚的底。
“既说是晚上寻常人入睡的时辰开始闹腾……”薛岚因眯了眼睛,不露声色地继续追问道,“敢问这位店家,他们又是怎样一个闹腾法?”
第146章 长眠
他这话实打实问到了点上。
就一般人而言; 突见外行人嘴里冒出这一类涉及切身利益的敏/感问题; 想必不会再做出任何形式上的回答。
那店老板也是个聪明人,他只笑了一笑,语态不明地对薛岚因道:“……还能是哪门子闹腾法?你觉得什么东西不该拿出来卖; 那就是什么呗。”
薛岚因道:“活人; 或者……死人?”
店老板道:“你这说得太直接了……当然不止贩卖人口。”
薛岚因又道:“也许还有兵器什么的?”
“兵器?……能砍人的东西可不怎么敢,聆台一剑派那边到底是要脸面的……少说还是会插手管上一管。”店老板连连摆手叹道,“毕竟出了东南长行居那档子事情,谁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讨没趣儿。”
薛岚因心下一惊; 当即脱口问道:“东南长行居……怎么了?”
店老板轻轻“啧”了一声,斜眼看他:“你不知道啊?人家聆台一剑派老早就和长行居撇开关系了——之前放在沽离镇,那都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没人开口说罢了。”
停了停,见薛岚因尤是满面沉冷阴郁的复杂神情,又耐不住与他道:“你别不信呐……谁又知道,当天群聚讨伐长行居的那些平民老百姓里; 有多少是经聆台一剑派有意无意煽风点火过的?”
“所有人都知道; 长行居与各门各派之间面和心不和——而聆台一剑派首当其冲,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啦……”
——面和心不和。
——人人心知肚明。
薛岚因眸色微黯。只觉有些话无意听在耳边; 却能沉庞而尖锐地砸进人心底里。
他认为自己可能想通了一点什么,然事情到头来,又不似能脱口而出那样简单。
有些疑虑,从一开始便是固定存在的。
薛岚因拎着一小袋面粉转身往回走,沿途迈出的步伐都有些恍惚僵冷。后时经过客栈门前一段堆满积雪的小路; 微一抬眼,便见晏欺正巧迎面走过来,一身素色衣衫宽松而又轻软,单薄到几乎是透明虚幻的。
那一刻薛岚因的心都跟着化了大半,哪又得空去想些别的事情?
于是三两步朝前冲了过去,褪下外袍,便活像是套鸡崽儿似的,将晏欺往里囫囵一裹,心疼又愧疚地道:“冷不冷?你烧还没退,一人朝外乱跑什么?”
晏欺那会儿走路正走得好好的,偏是从天降下一张天罗地网,不由分说把他哗啦兜头一盖,再给胡乱扒拉过去——晏欺抬头一看,便堪堪对上薛岚因那张能引得人神共愤的无辜俊脸。
“我乱跑什么?”他脸色瞬时便凉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大雪天的,一人在外瞎晃悠什么?”
薛岚因怔怔望着晏欺半晌,却总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而内心思忖纠结过一番,还是决定将适才得知的事情暂且压过一段时间。
——晏欺如今伤病加身,已很难再经起任何一阵小风小浪。这种时候,若还执意为他增添过重的负担,论是对谁而言,都不可能轻易承受得住。
薛岚因有些难言的沉默。连带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之间,都隐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梗塞不安。
晏欺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重话,便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啊?……没。”
薛岚因适才醒过心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将手里小袋的面粉往前一亮,没头没脑地开口道:“媳妇儿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晏欺愣是让他骇得一跳,半天反应过来,赫然而怒道:“……你喊我什么?”
结果话刚说到一半,薛岚因便弯下腰去,单手将晏欺打横抱起来,一次性给捞进了自己怀里,顺势裹着他打了个旋:“媳妇好生凶狠,亏我费心找好吃的过来喂你,你就这般待我薄情?”
“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你要点脸成不成?”晏欺侧颊正贴着薛岚因温暖的胸口,一时也懒得再挪窝了,索性顺着他勾起的掌心往上一瞧,果然见得白花花一小袋面粉,彼时正一晃一晃在人手里打着转儿。
“从哪儿弄来的?”晏欺破天荒地缓和了面色,略有些好奇道,“你打算自己擀面皮?”
薛岚因见他并未起疑,心下暗暗松过一口气,故又抱着晏欺朝胸前拢了一拢,借机附在他耳边低道:“你说要吃饺子,我亲手做了拿来喂你,难道不好么?”
晏欺缄默不言,耳根却无端红起了一片。薛岚因微一侧头,便凑过去将他耳坠用力一吮,直舔得自家师父后背陡一僵直,连连发着颤道:“够……够了,放我下来!”
“不放。”薛岚因探手直勾着他道,“给你做好吃的,你还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睛,凭什么啊?”
晏欺轻轻推他道:“……我没有,大街上呢,你别……喂!”
“又没旁人。”薛岚因飞速在他唇边啄了一口,“烧退点儿了?好像没昨晚那样烫。”
晏欺皱眉道:“没事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别老有一阵没一阵发疯。”
“是我的错,对不起。”薛岚因难得认真道,“我自己老爱瞎想,一想多了就这样……以后我会尽量克制住的。”
晏欺怔了一怔,随即曲指一勾他的鼻梁,无可奈何道:“你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薛岚因刚要说什么都想,然而顿了顿,却是由得晏欺捧紧面粉袋子朝他脸上一拍,啪的一声响,正中额顶眉心——
“你少一人想些乱七八糟的。”晏欺道,“有我在呢……不要瞎想。”
薛岚因定定凝视着他,过了片刻,倏而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分明是甜的,映在晏欺布满冰雪的沉黑眼底,却似泛有一丝微末的苦意。
晏欺一晃神,总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待转眼时,薛岚因却又是弯了弯唇,换上平日那张无所畏惧的笑脸。
师徒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被抱着,稳稳实实一并往客栈里走。
一年到头难得的冬至时节,家家户户温暖的一星灯火已点至正燃。
所有人都在忙于团聚。
——他们似也在团聚,但那团聚终究是带有离散意味的,里里外外泛着无边的冷清。
易上闲至今不知所踪,从枕则一如既往地远离人群,而程避更是躺在床上病着,伤寒入骨,久难痊愈。
偌大一间客栈,原就鲜少有人来往。薛岚因借了厨房用来和面捣馅,圆润滚溜的大白饺子,一只只在他手里捏得有模有样。
晏欺就托起双臂在旁边盯着看。待得饺子哧溜哧溜扔下锅底,烫至冒泡又飘浮上来,薛岚因便抄起筷子戳出其中一只,转头以一手垫在下方,拉长声音对晏欺道:“媳妇张嘴,啊~”
于是媳妇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好在这一巴掌没用什么力道,跟猫儿挠似的,压根不具备任何形式的威胁。
薛岚因就着势头将晏欺下巴轻轻一捏,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便精准无误地送了进去——面皮不薄不厚,肉馅不咸不淡,似乎包得恰到好处。
薛岚因问他:“好吃吗?”
晏欺勉强应他一句哼哼。
于是薛岚因夹过去一只,晏欺便乖乖吃一口,又夹一只,又吃一口……如此循环往复,一大锅煮好的饺子,很快便被晏欺吃见了底。
按理来说,发热中的病人不应当有这样好的食欲。但这回晏欺给足了徒弟面子,凡是一筷子递过来了,看也不看,张口便给整个儿吃下去,一时甚至有些上头。
后来薛岚因也怕把晏欺噎出毛病,干脆不再喂了,扭头将碗筷收拾干净,便哄着自家师父上/床睡觉。
彼时室外长久弥漫的风雪已然渐停,客栈房内四面脆薄的墙壁却仍旧是潮而冷的,无时无刻都在坚韧固执地催人心肺。
程避早前醒过一次,后时又倚在榻上睡下了,这会睡得还挺熟。
薛岚因在他床边放过一碗饺子,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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