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第3章


“将军,使不得!”
宋观玉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拒绝意味更加明显。
“必须热敷,不宜走动。”
久征沙场,受伤已成家常便饭。卫瑾先对于一些小伤的处理方式也颇为熟稔,不敢多看,君子地瞟了一眼便又把宋观玉的裤脚放下,抬眸说道。
繁星入眼,璀璨生辉。面具后的表情写满了深情,但任何人都看不到,当然也包括卫瑾先自己。
宋观玉怔忡了片刻,眼里不知何故染上了黯然之色,再启唇,语气已然一片冰冷。
“将军有心了,请回吧”
声音如果有温度,那一定会将周遭的更深寒露结为冰渣,一点点嵌入卫瑾先的心里,直将他冻得手脚僵硬,遍体生寒才终于大梦初醒。那些经年累月的痴心妄想还没来得及燃起一点星火便已然被无情地扑灭,不能说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痛,忍不住难堪,毕竟始终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见卫瑾先还没离开,宋观玉神色又冷了几分,斟酌了一下,言语更加冷淡绝情。
“还请将军以后莫再一意孤行地对别人好了。可能,于将军来说只是好意,是救人于难,是举手之劳,但于别人,却未必见得是件好事。会……叫人为难。”
卫瑾先听见宋观玉夹在北风中的叹气声,似乎当真十分为难。
回忆中断。
面前跳耀的烛光下,宋观玉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瓷碗中的汤。朱唇被汤汁润了色,含了朱丹般嫣红艳丽。
“慢点喝,小心烫。”
卫瑾先放柔了语气说。
“嗯。”
宋观玉抿嘴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脸上再瞧不见当年淡漠的神色。
卫瑾先心神微颤,喜得只当在美梦之中。
一盅汤,宋观玉只喝了半盅便把剩下的向卫瑾先推过去。柔柔地说“将军……也喝点儿醒醒酒吧。”
“好,我是有点醉了。”
卫瑾先就着宋观玉喝过的汤匙,舀着汤汁送入口中。
约莫真是醉了吧,醉得离谱,才会生出“心上人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而不是自己以军功邀赏得来的“赏赐””的错觉来。
汤喝完了,该喝合卺酒了。
照着喜婆教的姿势,卫瑾先和宋观玉的手臂勾到了一起。
“听说你不会喝酒?”
卫瑾先问。
其实关于宋观玉的一切,卫瑾先曾经都一一打听过。关于宋观玉的一切他都了如执掌。譬如宋观玉喜茶不喜酒,喜静不喜动,喜素雅而不喜艳俗,喜诗书而不喜丝竹,喜芸芸众生而唯不喜一人,此人便是他卫瑾先。
卫瑾先正想把宋观玉手上的酒换成茶,便听见宋观玉说“一杯而已,无妨。”
卫瑾先闻言抬眸望向宋观玉。
宋观玉刚好也向卫瑾先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匆匆一眼,又连忙各移开。
今非昔比,时过境迁,当年的冷意不复存在,连空气都弥漫着让人心慌意乱的暧昧气息。
宋观玉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般羞赧,万般柔情夹杂其中。如春山雪融,繁花初绽,落花流水,缠绵悱恻,一派旖旎。此时这般望去,那双春水荡漾的水眸中纵有千万言语,定也是娇羞无限,情意拳拳的绵绵爱语。
不见卫瑾先有所动作,宋观玉低头动了动手臂,似是温婉地催促。
卫瑾先暗自平复了一下心跳,道了声“喝吧。”便与宋观玉一同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咳咳……”
宋观玉从未喝过酒。这一杯一饮而尽,虽不是烈酒,也足以呛得他的美眸上漾上水光,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也平添了动人之色。
“没事吧?”
卫瑾先搁了酒杯,长臂一伸绕到后面,不轻不重地帮宋观玉拍着后背。
“不碍事,喝得急了些。”
宋观玉解释道,语毕还抬起脸来,美眸一弯,便朝着卫瑾先露出一抹笑来。
卫瑾先怔怔然,一切似梦非梦,美好得令人无措心慌,令人感到不真实,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醉糊涂了?
宋观玉不是不会笑,宋观玉的笑他也见过,可是,他从来不敢奢望,宋观玉有一天会对他卫瑾先笑,哪怕是以往做过的那些美梦,都不曾有过这般美得不像话的光景。
卫瑾先想起来,他记忆中唯一见过的宋观玉的笑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那年,边境安稳。卫瑾先一个武将留在京城吃着皇粮,无所事事的倒是悠闲得很。只是每天都要上的早朝,最是让他觉得枯燥乏味。
这日,早朝结束后,卫瑾先正往宫门走去,途中却被一名宫女拦下。
宫女毕恭毕敬地表示,自己是某位公主宫中的侍女,公主殿下仰慕卫将军许久,想他去自己寝宫喝口茶,用些点心。
卫瑾先本就不善推辞,对方又是身份的公主,闻言只得应承下来,与那宫女一同步往那位公主的寝宫。打着早去早回的主意,卫瑾先走得飞快,后面的小宫女只能小跑着跟上,但在路过御花园的某处时,他脚上却不自觉地一顿。
彼时朝阳正暖,燕子低飞,绿柳新绦,春色满园。湖边的石桌旁坐着两个正低头对弈的人。一个身着朝服,挺拔俊逸;一个素衣白衫,秀雅端方,可不正是当朝丞相陆凤凭澜与七殿下宋观玉二人?
☆、两情相悦奈何蹉跎
待卫瑾先走得近了些,不知凤凭澜轻轻说了句什么,便惹来宋观玉低头一笑。
梨花在枝头堆叠,落英于风中蹁跹,春水粼粼东去,美得不似人间。偏在那人唇齿间不经意乍绽笑意后,卫瑾先只觉,天地万物顿失了颜色。
惊艳只是一瞬,接踵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妒意如烈火般在心间越窜越高……
想抢过来,想藏起来,想占为己有,想让他只对着自己笑……心念百转,可怕的念头像沸水中的气泡一个个接连冒出来,在心里不断疯狂叫嚣着,止都止不住。
卫瑾先的手不自觉地拳起,咬了咬牙,在妒火焚毁理智之前匆匆地路过那二人。途经时,目不斜视,健步如飞,看都不敢再看那二人一眼。
“怎么了?”
宋观玉一问,卫瑾先才知自己又陷入了回忆。现下没了面具遮掩,脸上妒色便再无所遁形,想必神色定是十分难看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些往事罢了。”
卫瑾先展开微蹙的眉,温声解释道。
“嗯。”
宋观玉不知是否被卫瑾先方才的神色吓到了,轻轻嗯了一声后便低头不语了。
“那,我们就寝吧?”
沉默了好一阵,温软暧昧的气氛转而变得尴尬时,宋观玉才再度开口,垂着眸,长睫微颤,娇羞,谨慎,小心翼翼。
烛火给宋观玉打上一层柔光,眉目棱角都被柔化了。卫瑾先正看着他看得愣神,待宋观玉开了口才后知后觉应了声好。
二人方双双站起。宋观玉低着头靠向卫瑾先,酝酿了好半会儿才又道“我替将军宽衣……”
卫瑾先是习武之人,五感较之普通人要更为聪敏,现下两人这般面对着面,他总也不至于误以为自己的幻听。猛抽了几口冷气,闭目定了定心神,待睁眼时才稳稳地吐出一个好字来。
融融烛光下,宋观玉就站在卫瑾先的面前,被卫瑾先魁拔的身姿称得略显瘦弱娇小,站直了才堪堪到卫瑾先的肩膀处。葱白的素手伸出,挑动卫瑾先的衣带。月牙色的中衣一被褪下便露出大片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来,上面还盘着交错的刀疤,似在娓娓讲诉着这人九死一生的征战往事。
宋观玉看着那些刀疤半晌没了动作。
卫瑾先看不到宋观玉的神色,怕宋观玉觉得委屈,正欲柔声打断,便看见宋观玉在眼前缓缓蹲了下去,玉手则伸向他亵裤的腰带。
可怜卫瑾先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表面却要佯装镇定,还要勉强自己将要后退的脚死死钉在原地。
试问,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在帮自己的解腰带是种什么感觉?哪怕卫瑾先已经转过头去不忍直视,心神却牢牢锁在这上面,逃不可逃,避无可避。光是在脑中这么想想,身体便一阵热血沸腾并且如实地作了反应……
宋观玉眼光触及,手又是一顿。亵裤褪下后便急匆匆站起,不敢再看。
房间中气氛顿时变得既暧昧又羞臊得令人尴尬。
卫瑾先向宋观玉走近了一步,手向前探了过去,道“我也帮你吧。”
哪知,手方靠近,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一声过后,两人皆是一愣。
卫瑾先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红痕,一片白皙肤色中显得越发明显。
夜风透过窗棂吹来,烛火摇晃了一阵,发出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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