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第4章


卫瑾先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红痕,一片白皙肤色中显得越发明显。
夜风透过窗棂吹来,烛火摇晃了一阵,发出微不可闻地扑扑声,光影交错,明明灭灭,暖意皆散在夜风里,夏夜之中,无端生寒。
“不,不是,我……”
宋观玉也是一脸的愕然,睁大水眸,开口急急地正想要解释什么。
“殿下……”
卫瑾先退了一步,在他与宋观玉之间拉开距离。他真挚地说“你无须向我解释,我都明白。”
卫瑾先转过身去,径自走向雕花木床,在里头躺下后看宋观玉还僵在原地动也未动,便又说“上来睡吧。请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宋观玉站在原地静默了一阵,才依言在卫瑾先身侧躺下。
卫瑾先体贴地给宋观玉掖好了被角,掌风一扫,便把烛火给挥灭了。
黑暗伴随着沉默笼罩住了这对新人。没人出声,却也没人入眠。
“无妨”卫瑾先心道“够知足的了,如此刻般同榻而眠便是以往求也求不得的美事,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剩下的慢慢来吧,急不得,强求不得,更不能因着自己的私欲委屈了他。”
习武之人比之常人要更加耳聪目明,片刻后卫瑾先的眼睛便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够借着微弱的月光夜视了。
一转头,却见宋观玉还未入眠,睁着眼睛望向雕花床顶。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自眼角相继滚落……
卫瑾先一惊,急得坐了起来,手伸过去,果然摸到一手的湿润。
“你……”
卫瑾先感觉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满腔热血也被浇了个透心凉。脑里嗡嗡一片,心也一抽一抽地传来钝痛感。
“我……”
宋观玉也跟着坐了起来,因为哭过,声音变得沙哑,藏都藏不住,刚说了一个字便又闭了口。
“真有那么厌恶吗?”
卫瑾先心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了。粉饰太平来维持两人的关系并不能长久,该说的迟早还是要说。与其见宋观玉痛苦,他却宁可自己永远求而不得。
“哪怕我以后会当一个好丈夫,一直一直对你好,这样也不行吗?”
宋观玉闻言怔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呐呐道“抱歉……”
卫瑾先闻言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心里的钝痛疼得他几乎弯腰不起。到头来还是如此,徒增人厌烦而已,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一意孤行,面目可憎,手段卑鄙,龌蹉不堪……强人所难的事做尽后现在是连面对宋观玉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没事吧?”
宋观玉突然向他靠了过来,语气急促地问道。
卫瑾先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但现在太晚不好赶路,明天……我再让人送殿下回去……然后请命戍守边关,永远不会再纠缠殿下了。”
“……什么?”
宋观玉先是惊愕,回过神来后恍然大悟。
“将军明白什么了?我道歉是因为方才不小心伤了你的事。况且,我并不是不愿,我是没做好准备,害羞而已……”
卫瑾先还是不解。他就怕大喜过望,然后再误会一场。人心是肉做的,可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可是,殿下不是一向讨厌我的吗?从拜堂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让你流一滴泪,这才多久,你还是因为我受委屈,甚至还……”
听卫瑾先误会得那么深,宋观玉这次不顾礼仪急急打断。
“将军误会了!方才看了将军那一身的伤,我就暗自发了誓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疼惜你……可这才多久,我就……”
宋观玉边说边抬眼看向卫瑾先手背上的那几道红痕,眼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心疼。
顿了顿,宋观玉换上羞涩神色继续说道“而且,我并未讨厌过将军……不,与其说不讨厌,不如说我一直恋慕着将军!”
看着卫瑾先露出的难以置信的神情,宋观玉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道“之前,只是怕靠得太近,忍不住对将军做出无礼的举动而已……我真的……”
宋观玉说着闭眼吸了一口气,抓过卫瑾先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红着脸轻声说“我只是方才没做好准备而已……现在可以继续了。”
卫瑾先现在就感觉就像踩在云端之上那般不真实。如梦似幻。似假还真。
怕卫瑾先不信,宋观玉索性豁出去似的把多年心事在他面前一一摊了开来。
卫瑾先初次挂帅,旗开得胜,凯旋而归那天。京城街道一片笙歌曼舞,游狮舞龙,热闹非凡。
少年将军卫瑾先率领大军从城门鱼贯而入时,满城沸腾,震耳欲聋。
少女沿街围观着保家卫国的英雄,将丝绢荷包纷纷朝那位将军抛去。那将军却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见状微微颔首一礼,并不伸手去接。冷光在玉色面具上流淌着,透着森冷冷的威严,神秘莫测,高不可攀。
宋观玉站在春意料峭的城墙上,遥遥看见那人时,只感觉身体里的血也跟着热了。一颗心扑通狂跳,震地快要跳出嗓子眼般,快得令人觉得心悸。
尔后数年,宋观玉又在宫中见了卫瑾先几回,只可惜每次见面,一个皇子,一个将军,两人都似乎找不到任何交集,匆匆点头,匆匆擦肩,不过是互相知道名讳的陌生人而已。可每次见面,却又都能叫宋观玉心烦意乱了好一阵,在思念,怕思念,愈思念中苦苦挣扎。
卫瑾先是宫里的红人,这事大概连卫瑾先本人都不甚了解,宋观玉却再清楚不过。因为关注,所以自然知道有多少人像自己这般在关注。
好几次在卫瑾先身旁路过,都能见他周围围着他那群并不熟悉的姐姐妹妹。她们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她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而宋观玉看看自己,相貌普通,身无所长,资质平庸,如同地上尘埃毫不起眼,更何况,还与那人同身为男子……
那年太后大寿,皇宫举办了隆重的寿宴。正好班师回朝的卫瑾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寿宴上,宋观玉去得早,一入座就发现,自己的座位竟就在卫瑾先的身侧,席上两人将共用一张桌子。
宋观玉按捺住狂跳的心等候了片刻,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卫瑾先。
卫瑾先朝宋观玉施以一礼,宋观玉回以一礼,两人便落了座。
席间,笙歌悦耳,琴音曼妙,宋观玉却无暇去欣赏。身旁庞大的存在无须转头去看便能吸引住他的全副心神。
看着旁人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的模样,他也想跟卫瑾先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可怜那时候的宋观玉想了半天却没想到什么比较有趣的话题。
宋观玉喜爱读书,但涉猎并不广泛。多读的是些古代诗词,或者虫鱼鸟兽的图画绘本。对着卫瑾先这样的人物,两个人就像是生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一般,任宋观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什么话题可讲。
想到最后,宋观玉都绝望了。
卫瑾先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沉闷无趣的人吧?虽然这般想也是事实……只是委屈他和这样的自己坐到一处了。思及此处,宋观玉竟会为对方而同情和惋惜。
宴席中,卫瑾先离席解手。一位公主便朝宋观玉缠了过来。
分明是平日里不相来往的妹妹,这时候却笑面如花,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臂,嘴里软软糯糯地皇兄皇兄不停唤道,央着宋观玉和她交换座位。
☆、不堪惑故作无情人
“好吧。”
宋观玉略一思索便答应下了。
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是,这样的自己配和那人坐在一处吗?答案他心里清楚。
正是因为答案宋观玉再清楚不过,所以,即使先前在御花园中,卫瑾先对自己视而不见,他还能忍这疼强撑着笑脸,若无其事得跟凤凭澜下完那盘棋。
卫瑾先回来了,看到座位边上换了个人却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坐了片刻,卫瑾先便不知出于何故也同他人换了座,心心念念想与他座一处的公主期待也是同样落了空。
卫瑾先常年镇守边关,回京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时间越是长,烙在宋观玉心里的那个人却越是鲜明深刻。
那年年关将至,传言说卫瑾先这年能回京过年。
宋观玉特意请了师傅,教了自己一段剑舞准备在皇宫的年宴张表演助兴。在众人都好奇往日不爱出风头,恨不得隐在角落中的七殿下怎么忽然转了性时,宋观玉却只道是兴致上来便随心随性而已。
“想让卫瑾先多看自己两眼,让他多记住自己一些”这种理由宋观玉却是断不敢轻易宣之于口,更没脸面叫旁人得知。
小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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