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鬼契约》第761章


杏花看着巷子尽头,望远欲穿。
“才三天,也许是家里有事呢,你急什么?”墩子觉得爱情真是害人的东西,平时一切都无所谓的杏花现在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能帮我去看看吗?”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墩子急忙竖起手指比划一下噤声,自己猫腰藏在墙角,小心地观察着。
一个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从拐角走过来,女子梳着齐耳根的短发,发间戴着个发带,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衣着朴素,像是个女学生。
女子径直走向巷子尽头,墩子眼睛好使,低声道“那人,可能是去找你心上人的。”
杏花哀求“求求你了,墩子,咱们是好朋友,你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走进房门,这院子租住几户人家,她走到一扇门前看到那门上赫然挂着个锁头。
这人去哪了?
“你找哪个?”一个女人往外面泼水,看到门口站个女人,吓了一跳。
“这房间的徐先生,太太你认识吧?”
“认识咯,读书人嘛有好几天没看到过他了,我以为他回老家了呢。”
“好几天都没看到人?”
女子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人去哪里了?真叫人担心。”
“小姐你去徐先生做事的地方去找找啊,他好像在什么报纸做事。”
那女人热情地建议道。
“我去了,报社那边说她三天没去了。”
女子叹口气“太太,我姓顾,叫顾淑贞,若是徐先生回来,麻烦你告诉一声,顾淑贞来找过他,让他尽快和我联系。”
“晓得了晓得了,放心吧,小姐,你是徐先生的女朋友吧,呵呵,满登对的哦。”
那太太满口答应着。
顾淑贞走出院子,走到巷口的杏树下,借着巷口的路灯,看到那站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
她弯下腰关心地问“小妹妹,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回家去吧。”
墩子点点头“你是去那找人吗?”
可能是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顾淑贞回答道“是,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里。”“没有找到?”
她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着“真奇怪,工作的报社不见人,租住的房子里也不见人,这人去了哪里呢?”“是你的男朋友吧。”墩子歪着头,笑盈盈地问,
女子摸了一下发热的耳根,不好意思了“别乱讲,你小孩子懂什么。”
墩子重重地拍了杏树树干一下“哎,是人家的女朋友呢。”
忽然一道雪亮的车灯射过来,一辆黄色吉普车停下来,门开下来几个士兵,为首的道“姓徐的就住在这,给我仔细的搜,看看他平时都和什么人往来。”

第四十五章 番外 一生一世一双人(六)墩子篇() 
姓徐的?
顾淑贞脸色一变,她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徐廷曾经被警备司令部的人抓过,盘问几天才放出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已经进入六月了,忽然有一天,徐廷跑到她工作的小学来看他。整个人黑瘦,满脸油汗一笑露出雪白的虎牙。
“怎么还穿着棉袍?”她那时一直当他是小弟,毕竟她比他大两岁,和他二姐是同学。看他热的一脸汗,急忙打水绞了条毛巾递过去。
“我,脏着呢。”
徐廷乍着双手站着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顾淑贞叹口气,踮着脚帮他擦脸,徐廷脸红了,躲了一下说:“我自己来。”
“别动,我和你姐是同学,好朋友,咱们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是我弟弟,扭捏什么呢。”
徐廷整个人都僵住,低头看着她,顾淑贞被他看的不自在,低声道:“看我做什么,赶紧擦汗。”
“淑贞,我从来没把你当姐姐。”
他鼓足勇气,大声道:“我想让你做我的爱人。”
爱人这个词现在是很时髦的,轻轻地在舌尖上跳跃,搭配刘半农的那首叫我如何不想他,足以让任何女子俏脸飞红,心如鹿撞。
顾淑贞整个人都愣住,好半天才红着脸,讷讷地说:“我比你大两岁。”
“女大三抱金砖。”
平时不善言辞的徐廷似乎福至心灵,嘴像抹了蜜糖:“大两岁就是抱银元。”
顾淑贞太了解他,知道他从来就不是油嘴滑舌的人,忽然冒出一句俏皮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廷大胆地拥着她的肩膀:“那你就是答应做我的爱人啦?”
顾淑珍羞涩地点点头,低着头小声说:“我该怎么去面对你二姐呢?还有你母亲,上次就误会了我,都不许你和我说话。”
“我二姐若是知道,一定欢喜极了。母亲那边,等我回象山一定好好解释,其实我母亲过去是很喜欢你的,还几次嘱咐二姐带你到我家来玩,是她后来听了谗言,认为你家退婚是不守承诺。她自己吃过包办婚姻的苦,却还维护这吃人的东西,我一定要和母亲好好说说。”
顾淑贞记得,那次徐廷就是被警备司令部的人抓走了审问好几天,说他们报社有赤色思想,要挨个审查思想动态。他在军界做官的大哥在德国留学,还是他大嫂四处找人活动,才将他保了出来。
那一次他租住的房间被翻个底朝天,仅剩的一点钱也被人搜了去,之前为了自费出诗集,他身边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了,包括一套很体面的西装,两件长衫,彼时是冬天,也就没想的那么远,认为到了五六月总能攒几个钱将衣服赎出来,没想到存的一点钱被搜查的士兵贪污了,又不好意思张口管他大嫂要钱。就只能穿着厚棉袍,汗流浃背。
后来顾淑贞帮他搬家到了在北四川路狄思威路的一条弄堂的亭子间,巷口有一棵杏花树,房子里陈设一张小写字台,行军床上是一床棉絮胎,破破烂烂,墙角放了只藤箱,还有一把吱吱乱叫的椅子,这就是徐廷的全部家当。
想到他在家中是受宠的小少爷,在沪城却要过这样轻寒的生活,顾淑贞心里一阵酸楚,将怀里抱着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件灰色的新长衫。
“这是我给你做的,来试试看,算是我送你的乔迁礼物吧。”
徐廷高兴极了,立马解开厚棉袍,袍子一解开露出里面破烂的内衣,徐廷的动作一顿,看向顾淑贞,一脸歉意。
“你本来是个少爷,现在过着这样的日子,真是何苦来的呢?”
“我现在一无所有,物质极度贫瘠,但我的精神世界无比丰富,我们左联的人,每个人的精神都是那么饱满,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淑贞,你听,这是我新写的诗。
他毫不在意破烂的内衣,声音高涨精神饱满地朗诵起来:“血液写成的大字,斜斜地躺在南京路,这个难忘的日子……润饰着一年一度……血液写成的大字,刻划着千万声的高呼,这个难忘的日子……几万个心灵暴怒,你的眼神也更加英伟……”
顾淑贞听完,激动地握住他徐廷的手:“写的真是太好了,我明白了你的心,我会和你一起,同甘共苦地……走下去。”
回忆起往事,顾淑珍的心揪紧了,她晃了晃,扶着杏树才没倒下去。
墩子机灵地问:“姐姐,你是要晕倒吗?”
顾淑贞虚弱地点点头:“我,有点头晕。”
“你是担心那位先生吧?他被人抓走了吗?”
墩子问这话的时候,杏树忽然抖了抖。
“也许,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抓了,他……”
“他做了什么坏事啊?怎么总被抓?”墩子眨巴着大眼睛。
“他是好人,思想高尚,为人热情,只是他总要和黑暗对着干,被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小丑们恨之入骨,他们恨他害怕他手中的笔。”
顾淑贞压低了声音,墩子听的不明白,什么叫怕他手中的笔啊。那个人会用笔扎人吗?武林高手?
“徐廷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人。”顾淑贞加重了语气。
杏树心想原来他叫徐廷啊,这名儿都那么好听。
“哎,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不是他的,不能砸啊,你们不能不讲道理的呀。”
院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房东太太叫喊着阻拦着。
“徐百是思想犯,你再嚷嚷把你也抓警备司令部去。”
原来那几个人搜查一圈没什么结果,看房子里也没有财物,一时来了火气,开始砸里面的东西:柜子、床、椅子、书架,还用刀子将穿上的棉絮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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