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第16章


他将尹珣从雪地上架起来,背对着我沉声道:“多谢阁主替我寻回案犯,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您不必再在县衙里委屈了,祝您早日平定内乱。”
不等我回答,他已施展轻功,起落间消失在茫茫雪风中。
我抵挡过几波偷袭,并未与薛鬼客会和,飞声阁现在已不可信任,他得到的消息也可能为人蒙蔽而谬误。而比起狡兔三窟的薛鬼客,我更担心阿许一些,策划这次行动的除了阁中的叔爷不做他想,若他们想调兵遣将,必然先越过阿许。
至于他们突然选择背叛我的原因——
阿许为了保守秘密限制游方庭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借用了阁中的暗牢,难保不会传到叔爷耳中。
他们从来只忠于父亲,因我继承了父亲的血脉,被架空权利时还能维持风平浪静,若一旦发现我并非亲生子,便会立即取而代之。
我藏身于临近雪山的一处小喇嘛寺,每日易容示人,装作是附近神刀堂的新弟子,打探飞声阁的消息。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阿许坐上了阁主之位。
她大张旗鼓地以“从外姓人手中夺回飞声阁”的理由宴请了所有叔爷和徐海的大小门派,甚至请来天龙古刹的方丈和神刀堂旧部统领孙浩然坐阵,意在屠灭窃贼,平定阁中之乱,一切飞声阁往来消息重新流通,开张大吉。
——然而这是一场出其不意的鸿门宴。
我混进神刀堂的队伍里,在阿许突然带出游方庭的尸体时与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她的声音带着内力传遍全场,人群安静下来。
她对我说话时,一向是温柔的细语,我从没听过她这样中气十足的豪迈吼声。
“今日,为了惩戒窃阁之人,在下宁许,有幸请到了方丈和统领,以下说的每一句话,都事关我飞声阁的未来。”
身居上位的众叔爷早知她要说什么,气定神闲地与方丈叙旧,方丈只是笑笑,望着阿许的方向并不答话。
“这具尸体,是在下亲弟。”
她说什么?
不仅我心头一紧,叔爷们的脸色也微变,纷纷论道“和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十多年前,阁中叔爷因在下女子之身,绝不同意父亲将飞声阁交予在下,如今却心怀不轨,凭空捏造现任阁主并非父亲亲子的谣言,将其残忍围杀于雪原深处。狼子野心,苍天明鉴,幸有方丈与统领共同作证,如今得以讨伐!”
方丈朗声道:“不错!不愧为宁祁之女!”
神刀堂统领孙浩然长刀骤起,他的雪鸮长唳随刀风扫啄众叔爷双眼,方丈禅杖一横如泰山压顶:“清诸位见证!”
阿许飞身而起,长刀直取叔爷项上人头,刹那间座上鲜血飙升,人群骚动。
阿许竟有这样的野心。
我趁乱离开充满鲜血味道的宴席,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把游方庭的尸体当做我,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样一来,即使我没死,也再不能撼动她的阁主地位,她要“我”永远地闭上嘴,既不能继续探究自己的过去,也不能回阁,最好远赴移花岛,也许还能接替真正的游方庭活下去。
我当她是亲姐,她却从来明白我不是宁家人。
我注意到薛鬼客以及他的手下都不在场,如果找到他,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立即去找薛鬼客】→下一章13
【东山再起……?】→下下章14
☆、第十三章
【立即去找薛鬼客
事已至此,阿许与我背道而驰,只有薛鬼客还勉强可以交付信任,他与我各自掌握一半兵符,可号令飞声阁暗面里的大批死士精锐。我的那半在离开飞声阁时交给了阿许,但薛鬼客从不相信阿许,一定会带在身边。
找到他并不难,我得以纠集人马,暗中拟定计划,十天之后潜入了飞声阁。
即使改朝换代,那些阿许习惯的布置依旧熟悉,杀入主阁如探囊取物,待将她斩于刀下,我终于找回大局在握的平静心境。
这才有余裕观察一些疑点。
她身着根本不像一阁之主,缩进宽大的狐裘,抱着暖炉,手边连一把匕首都没有,长发挽成时下女子流行的花样,松松披在肩上。
这副柔软的姿态,与那日在高台上皮革裹身、长刀在侧的神刀打扮判若两人。
我依稀想起父亲去世后,她最早作这副普通女子打扮的原因——
“以后你不必参与江湖打打杀杀,做些你喜欢做的简单事情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当时我那样说。
“头儿,接下来呢?”薛鬼客见我磨挲着阿许保管的那半块兵符沉思,忙将他的那块也还给我,“您给我下令吧。”
“来路上抵抗的人都杀了吗?”
“都杀了。”
“把她敛了,然后到书房来找我。”
十几天后,飞声阁风波大致平定,我听闻尹珣被处斩的消息,当夜带人潜入县衙。
我想带青冥回去。
尹珣已死,他便与过去彻底诀别,没有继续留在县衙的必要,何况我已没什么再瞒着他,哪怕当时他再愤怒,这些天过去,也总该在辗转难眠时想起我。
他需要我。
轻轻推开他的房门,一股呛人的烟气袭击了我。
青冥闭着眼睛伏在床头,将许我的诺言抛之脑后,又执起那烟杆,手臂斜支于床沿外。
里头的烟草已经燃尽了,碎末随着我开门带进屋的风化成飞灰散没,而他的手臂还垂着,仿佛熟睡一动不动。柔顺的灰黑长发随风轻扬,遮住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月光清明,投在他那段手臂白皙光滑的皮肤上,令我想起那些同住的夜晚,仿佛他下一刻就从被褥伸出手抓我的袖子:“徒弟,能再近一点吗?”
当然可以。
我走近去,碰到了他冰冷的躯壳。
哪里都没有伤口,一杆烟刚好抽完。
他自绝经脉了。
昆山玉碎end】
☆、第十四章 完结
——东山再起吗?
我忽然想起执念于复仇的尹珣,现下竟多少能体会到一些他的感受,只有真正站在寄人篱下的位置,才能明白的凄凉。
飞声阁不属于我,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阿许这么做,本来也无可非议,我没有理由恨她,相反,她教导我,帮助父亲抚养我,使我功成名就、锦衣玉食,十多年居于高位见识不凡,我应该感激她。
何况最终她还给我留了退路,令我能以游方庭的身份重新生活。
思及此,我拐向县衙。
青冥的毛病还没好,我不希望他找别人。
他又在抽烟。
只不过因为我已将他的烟草收走,那烟味并不熟悉,十分呛人。他抽几口,便咳一阵,却如瘾君子抱着不放,一口接一口,像在吸食毒药。
如今飞声阁“旧阁主”已死,尸体的面目徐海人尽皆知,我不敢卸去易容,他却一眼认出了我。
他立刻将烟杆藏到身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在我面前遮掩,便只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这一着急,连声咳起来:“咳咳,你来干什么……”
烟杆竟还是原来裹着尹珣脸皮的那只。
“师父,您能收留我吗?”一想到他的毛病可能又犯了,忍不住才重新拾起烟杆,我朝他伸出手,“除了您的徒弟,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不答话,抓起烟杆就要回屋,我不愿意看那属于别人的皮肤在他手掌里变得温热,一掌拍掉,攥紧了他的手:“师父,请您教我,如何才能得到您的原谅?”
他甩不脱我,咳嗽几声,沙哑道:“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你也不需要我原谅,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何须问我。”
我向他讲述所有经历,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我讲我无家可归,讲受骗十余年为他人做嫁衣,讲亲兄弟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讲独身一人遭受伏击,讲我身上斑驳的伤口,讲我心头无法排遣的迷茫。他的手渐渐不再挣扎,轻轻回握我。
我知道的,他总是同情弱者,他会原谅我。
这不算利用,我是他的徒弟,本就该受他保护,如果软弱无力的一面能使他放下戒心和成见,以后彻底戴上游方庭的面具亦无不可。
“你的伤如何了?”他终于开口。
“没上过药。”但已经结疤,快要好了。
他果然十分担心:“快进来。”
这些天东躲西藏,我身上满是尘垢,胡子也来不及刮,他去烧水来,挽起袖子亲自上手:“这里不会有外人,把易容卸了吧。”
我把脏污的神刀弟子服脱下,连易容面具一起堆成一摊臭烘烘的烂布,他也不嫌弃,捡起那堆衣服就打算稍后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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