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第147章


一轮明月悬在窗下,我含一丝惘然叹道:“年年都祭,我一直都想对嘉秬妹妹和红叶姐姐说,我必为她们洗雪沉冤,讨回公道。不知今年,我可以这样说么?”
芳馨恭敬道:“姑娘什么也不必说,待查出真凶,徐大人和红叶在天之灵,自会知晓。”
第二日午后,我终于将十七封奏疏看完。因为没有午睡,颇有些倦,想去睡一会儿,又已经走了困,有些头痛心闷。正迟疑间,却听侍立在一旁的芳馨温和道:“姑娘这两日又看案卷又看奏折,着实累了,不若去别处逛逛再回来接着看?”
我支颐侧头道:“这会儿腻腻的,去哪里逛?”
芳馨笑道:“去寻于大人谈讲谈讲?”
我恹恹道:“锦素如今住在皇太子的桂宫里,不比当年她住在永和宫的时候了。”
“姑娘有两日没去看慎嫔娘娘了。不是说娘娘病了么?该去看看了。”
我一点笔架上悬着的一管新紫竹狼毫笔,刚刚洗净的浅棕色的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两道浅浅的印子。“还记得三年前皇后娘娘遇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么?”
芳馨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那时候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奴婢仿佛记得陆贵妃因为什么事情见罪于裘后,被罚跪了几日。”
我将手指伸到笔尖下,只觉又痒又凉。袖口上繁密而生硬的宝相花纹印在脸上,有些清醒的刺痛。“陆皇后当年甚是谨慎,被无端罚跪也不公然叫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害若不是嘉秬拦在头里,姑姑倒是说说,皇后还能母仪天下么?”
芳馨倒吸一口冷气:“姑娘是说慎嫔当年或许参与此案?可是皇后娘娘似是并没有疑心她啊。”
我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微笑道:“慎嫔家势已尽,又被废黜。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废那么大力气,去打一只死老虎?不见得不疑心,是不想疑心罢了。虽然如此,我想,还是少去看慎嫔才好。”
芳馨低头道:“是。”
我扶着她的手走下书案:“还是去睡会儿吧。记得殿下放学的时候叫醒我。”
忽听屏风外面一个少女的声音轻笑一声,芳馨沉下脸道:“什么人在外面!没规矩!”
却见红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行了一礼道:“姑姑,是我”
因红芯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芳馨对她一向客气,遂缓和了口气道:“姑娘也该通报才是。”
注:
1,出自论语?阳货篇第十七,原文为: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七三)下() 
却见红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行了一礼道:“姑姑,是我”
因红芯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芳馨对她一向客气,遂缓和了口气道:“姑娘也该通报才是。”
红芯向我笑道:“奴婢刚刚进来,就听见姑娘说要去睡觉。睡觉多无趣,不若去外宫的梨园听戏好了。”
芳馨哎呀一声,笑道:“是呢。姑娘是最喜欢看戏的。记得那会儿奴婢对姑娘说,升作正六品女校就可以去外宫戏园子看戏了,姑娘还感叹几时才能升上去呢。如今可不就是了!这个提议极好!”
红芯笑嘻嘻道:“是呀。姑娘去吧,也带携奴婢们看看戏!”说罢只上前来牵着我的袖子。
我不忍拂逆她的一片好意,笑道:“去看看也好。”
当下芳馨和红芯服侍我换了衣裳,红芯欢欢喜喜的扶着我出了悠然殿。出了内宫东门,一路向北,梨园就在外宫的东北角上。还未进门,已经听见里面有一个老旦唱道:“虽然是我女低微,他将我恁般轻觑。一城中岂无风流佳婿?老员外,偏只要嫁着穷鬼。”一个老生应道:“这财礼虽是轻微,你为何讲是说非?婆子,你不晓得,那王秀才是个读书人,一朝显达,名登高第,那其间夫荣妻贵。这财礼呵,纵轻微,既来之,且宜安之。”
红芯笑道:“还未进门,就听见唱腔了,果然是好听。”
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微笑道,“这是荆钗记(注2),只是这两人唱得还不好。”
红芯道:“那姑娘快进去瞧瞧,这唱得好的,都在里面呢。”
里面正在练习的一生一旦都是少年人,只是两个看门的小学徒,见了我忙跪下行礼:“小人叩见大人。大人万福。”
红芯笑吟吟道:“快起来。里面在排什么戏?”
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的话,师傅们还是在唱这出荆钗记。”另一个人告了罪,正要飞奔回去禀告掌事之人,我忙道:“不必通报。免得扰了你们排演,本官没有戏看不说,心下也不安。”
两人相视一眼,只得领我进去。最里面的一进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子,种了好几树梨花。众人带了迷醉的神情在台上来来往往,甚是投入。台下一个身着青色短直裰的老年男子见我进来,连忙上前迎接叩拜。红芯说明来意,那人连忙命两个小徒搬了一几一椅来请我坐下,又奉了茶来。红芯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贯铜钱来放了赏。
一折戏还没看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上前来放点心换茶。此时红芯内急走开了。这丫头放下点心,却迟迟不走,反而代红芯侍立在我身后。我不觉奇怪,便侧头看了她两眼。但见她身着牙白的棉布襦衫,一丝绣纹也无。下身一条长裙。也只刚到脚面,露出一点绣花鞋面。她头扎双髻,乌油油的,在阳光下只见束发的银针隐隐闪光,除此以外不见一点珠翠。她容貌清秀,气质沉静,低眉垂首。沉默不语。我微笑道:“不必在这里站着,下去吧。”
她恭敬道:“老师命奴婢好生服侍大人。”
我一怔,随即问道:“姑娘也是梨园行的么?”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新进梨园的学徒。”
“怎么不见你唱?”
她谦恭道:“奴婢新来,只能做些粗活杂事,还唱不得曲子登不了台。”
“初入行。一饮一啄,一担一抬,俱是修行。”
她上前一步,在我右后侧低低道:“朱大人,奴婢是长公主送进宫的。长公主殿下已听闻宫中之事。有几句要紧话要嘱咐大人。”
我心中一跳,右手在袖中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素银戒指,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戏台子,心中转过千般念头,说道:“你说你是长公主殿下送进宫的,是几时的事?”
“回大人,奴婢是正月里进宫的。”
我拿起一块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小口,方不紧不慢道:“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长公主,请姑娘代为回禀。既然长公主殿下已经听闻宫中之事,就当知道此刻实在不该来寻本官。这都为了殿下的清誉着想。”说罢轻轻一挥右手,“这里不需你服侍了,下去吧。”
那丫头无奈,只得转身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红芯回来了,我也无心看戏,便借口高曜快放学了,离了梨园回到永和宫。
晚上该芳馨当值,她一面为我铺床一面笑嘻嘻的问道:“姑娘今日在戏园子里看了出什么好戏?”
此刻我呆坐在妆台前,头痛欲裂,遂冷笑道:“当真是一出好戏。”
芳馨在镜中回首,一脸错愕,虚了眼睛仔细辨别我镜中的神情,小心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拈起一枚簪子拨动着妆奁中的首饰,烛光下金红乱闪,叮叮有声。“皇后娘娘在正月里就放了梨园服侍的仆役丫头出宫了,如今在梨园中做杂役的,应当都是些初学的小徒。就像我今日刚进梨园碰到的两个守门的新徒一样,一面守门一面练着唱腔,这才对。”
放心放下手中的锦被,坦然自镜中看着我道:“的确如此。”
“今日在梨园中,有一个小丫头上来服侍,十二三岁,自称梨园小徒,可是一开口却称奴婢,当真奇怪。”
芳馨沉吟道:“想是梨园里瞒下了几个服侍的小丫头,自称学戏的,也未可知。”
我点头道:“姑姑这样说也有理。只是我看她的鞋子一片雪白之色,连折纹也没有,明显是新的。若已经在梨园服侍了好几个月,这布鞋总该洗过,洗过就会泛黄。且已经是午后了,她的鞋子却纤尘不染,她退下的时候,我仔细看了她的鞋底,只是沾了少许浮灰,脚心还是白的呢。可见这绣花鞋子不但是崭新的,而且是她刚刚穿上的。她虽然极力装扮得朴素,但是她头上戴的,却是银针。”
芳馨道:“宫人都用银针束发。姑娘怀疑她是宫人假扮的?”
“她自称熙平长公主府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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