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第193章


管惠英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又慢条斯理的将帕子捏在手中,上前几步款款一福,直起身子仰脸笑道:“给良媛见礼。不知良媛盛装在此,所为何来?”
这话里隐含的意味,十分无礼。
我只冷然一笑,没有接管惠英的话。
应淳春便笑应道:“怎么惠夫人觉得,这园子良媛来不得么?”
管惠英骄矜的道:“你是何人,敢来我与良媛面前随意插话?真是好生没有规矩!”
应淳春顿时委屈的眼圈红了,撇嘴道:“春儿虽说入宫晚,可也跟姐姐是一样的人,怎么姐妹们之间竟是说不得话的么?如何就成了春儿没规矩!”
管惠英怒道:“我虽尚未册封,可也快了。你一个无宠之人,敢和我比么?”
我眼皮突然一跳——这意思是……
她身侧一名丽人笑道:“这位妹妹,哦,春儿,好俗气的名字!念着同在东宫,我就好心的给你说道说道。你面前这位惠夫人,可是殿下的新宠。新宠知道吗?就是殿下最喜爱的。也就是说啊——”
她拉长声调瞟了我一眼,接着笑言道:“眼下惠夫人才是东宫第一人。”
应淳春闻言,低下头,退到了我身后。
我状似平静的看着管惠英,“惠夫人好大的威风!”
管惠英得意一笑,继续冲我问道:“良媛姐姐,您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此,所为何来呢?”
她上前几步,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难道,姐姐是耐不住寂寞了、在此守候殿下?那您可要失望了呢。现如今,我腹中已有了殿下的孩儿。你说,殿下如果看见你和我都在此等候,他会去谁的房中陪伴?”
这一瞬间,我似乎失去了反应能力。
管惠英轻笑一声,慢吞吞的擦过我的肩、提裙步入沉香亭。转身对亭外众姬道:“虽说殿下知道我喜欢牡丹,便叫人日日送了开得最艳的到我房里来。可这沉香亭的似乎开得更好呢!我定要叫殿下使人将沉香亭围起来,只许我一个儿独赏。你们呐,还不趁我这会子心情不错,赶紧也过来看上一看。否则,到了明日,你们可就不一定能看得着了!”
丽人们纷纷嬉笑着涌入了沉香亭。
间或有媚笑娇语穿入耳膜:“她独占殿下这许多时日,总算有人出头煞一煞她了。”
“就是,她向来是个不愿分宠与人的。如今管惠英得脸,总好过她得独宠。”
“她风光了这么久,也该知足了。太后不是说了嘛,东宫可不止她一个人呢。作甚么殿下眼里都看不见我们,还不是因为她!”
我本就在亭边的台阶上,此时有些站立不稳。
所幸赶回来的翠浓一把扶住了我。
已来至亭外的阮良娣收回对我关切的眼神,盈盈立在五步开外,对亭内众姬斥道:“都给我起开!今日我阮良娣要与良媛在沉香亭赏花,我看哪位妹妹不知趣,偏要留下来扫兴!”
她柳眉倒竖,眼神睥睨,又有素日执掌宫务的积威在,众姬面面相觑后,便一个个的从亭内退了出来。
管惠英见了,立起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良娣姐姐。怎么良娣姐姐如此霸道么?”
阮良娣不耐烦的截断她道:“你是什么身份,见了我也不行礼,倒来以下犯上指责于我!来人,给我掌嘴!”
她身后的晴柔立即上前,却被管惠英带着的宫人挡住了:“良娣息怒,还请良娣看着殿下的面子。”
阮良娣听了不由大笑起来:“看着殿下的面子?”她笑得花枝乱颤,精致秾丽不可方物。
可眼泪也流了出来。
偏又转头喝令身后的其余宫人上前架住管惠英掌嘴。
我担心阮良娣惹下戕害皇嗣的大麻烦,到底忍住胸中气苦,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阮良娣狐疑的看我一眼,对管惠英咬牙低喝道:“滚!”
管惠英不服气的还要说什么,被她身侧宫人拦住,半扶半拉的劝走了。其余姬妾见状,也草草行礼后退走了。
我与阮良娣一时相对无言。
远处风声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几句:“那是个破落户儿素来胆大的,惠夫人你何必跟她计较。惹着了她,她不管不顾的非要掌嘴,现吃亏的还不是您么!”
“就是!您啊,要沉住气,不要急在这一时。且看来日是谁得意!只要您能一直得殿下恩宠、就能早日为殿下生下长子,拿这整个东宫都是您的天下了!甚至于整个天下都是您的了!看看她们那时候还怎么嚣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刺() 
阮良娣的身子晃了晃,我伸手扶住她。两人一起在亭内美人靠上坐下来。
阮良娣侧首看了我几眼,道:“你脸色竟这样差!适才也是愣在那里任由她们奚落。究竟她与你说了什么?即便她得了殿下一夜宠爱,你也不至于如此啊!”
“是么?那姐姐适才立于落花之下,郁郁寡欢。又是为何?”片刻后,我幽幽问道。
她顿时愣住,半晌方承认道:“自然是因为我心里难受了。”她回过神,捏了我脸颊一下,“我为你出头赶跑她们,你倒拿这个挤兑笑话我。”
我也没心情闪避笑闹,只扯动嘴角笑了笑。
阮良娣放下袖子,劝道:“你脸色实在差,我也不追问你了,快些回去吧。”
我点点头便要起身,一直在亭内另一侧立着的应淳春此时道:“春儿仿佛听到,惠夫人说她有了身孕”
阮良娣不听则已,待到应淳春一句话说完,她不由厉声问道:“你胡说什么?怎可能?怎会如此?殿下绝不会叫自己不爱的女子有了他的孩子!便是我当年,也是侥幸——”她忽然顿住了。
我的心仿佛再次被放在犬牙交错的荆棘条上用力划过,又刺痛起来。
阮良娣恨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殿下新宠管惠英,这才来园子里散散心,不想见了海棠春尽,便自顾自的伤感了些。谁知道她竟已怀有皇嗣!”
她依旧坐回我身侧,对应淳春道:“适才失仪之处,望妹妹海涵。妹妹若是无事,先行回宫吧。”
应淳春飞快的瞟了我一眼,见我犹自发怔未作理会,便向我二人施了一礼,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阮良娣见我始终不言不语,不由叹息道:“我眼见殿下接你入府、宠你入骨,一直以为,他的那个她会是你、只是你。”
我垂下眼眸。
青石缝隙中一株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草花映入眼帘:开在春光里,却如此荏弱惹人怜。
“谁曾想,到如今竟是这么个光景,这殿下待管惠英到底是怎么个事儿!”阮良娣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调。
我瞧过去,她已泪流满面。
她这眼泪,大抵是因为失望?
我沉默的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起身行礼后,带着翠浓回了徽音殿。
翠浓眼见我情形不对,便与蔻儿故意说笑想让我开怀些,我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垂首坐着,眼皮也没抬一下。
良久的沉默后,我只说了一句话:“去,查管惠英近一月的太医院记档。”
蔻儿应下去了。
翠浓张罗宫人摆了晚膳,我一言不发挥手让撤了。
我只想安静的等,等蔻儿查来的消息。
也等一个明白。
掌灯没多久,蔻儿回来了。
“太医院那边的记档上,写着毓德宫拾萃阁管氏,有孕一月半,母体康健,脉象初显却甚稳。”
我明白了蔻儿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殿内一片静默。
我轻轻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第二日早间,翠浓进来内殿。见我和衣而卧,劝道:“良媛昨夜快四更天了才歇下,也太不爱惜自己。婢子知道良媛心里苦,可这宫里的女人,素来如此。还是将养自身的好。”
我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妆台上一支红烛已经燃尽,徒留累累烛泪。层层叠叠,仿佛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强行揭开的伤口。
镜中的自己仿佛和昨日一般无二。
翠浓趋前为我梳妆。
浓密的长发刚刚散开来,蔻儿急急在门外禀道:“良媛,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晟曜已经进来内殿,朗声笑道:“今日倒起得早。原以为你还睡着,打算过来瞧瞧海棠春睡呢。”
我没有回头,亦未起身,看着镜中自己近来愈发尖了的下颌笑了,“殿下,海棠都落尽了。你不知?”
晟曜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走近我,弯腰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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