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第199章


下对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外头可都听见动静了。她自然要对咱们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了。你且瞧着,这几日的不算,难过的还在后头呢。”
蔻儿道:“有什么难过的,左右不管如何咱们都陪着小姐捱着就是。”
翠浓低声道:“是这么个理儿。我只是担心小姐的身子。”
蔻儿看一眼我雪白的脸色,跺脚道:“我去熬粥!”转身出了门。
门扇关闭的“吱呀”声将我从神思游离中惊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翠浓停下为我整理黑发的手,答道:“酉时初了。”
我缓缓转头看向屋内唯一的那扇窗,狭小的窗扇外,是光芒消退、渐渐西沉的日头。
过了许久,我收回视线,看向翠浓的脸——之前武尚华叫人掌嘴的伤只是有所好转而已。而在耳房忙碌为我熬粥的蔻儿,脸上一样带伤、青紫未褪,却又被鲁嬷嬷添上了新伤。
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我轻轻说了句:“事到如今,我自身已不足惜,却不能再带累你们。”
我气息微弱,翠浓一时没听清,追问道:“小姐说什么?”
我摇摇头,没做声了。搁在被褥外的手,纤长洁白的手指拳了起来。
这些天从云端到泥淖的际遇,旁人或许不明白,我却很清楚不过是自己求仁得仁的结果。因而对身处叙秩阁的境遇十分平静,若不是想起晟曜便心痛难抑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然而,却要防着有那些按奈不住的人上门欺辱,又带累这两个一心为我的婢女。
我唤过翠浓,在她耳边低语片刻。只身子到底虚弱,嘱咐完她便又虚汗淋漓的软倒在被褥上。
翠浓扶我躺好,拿绢子为我擦了汗。方自去安排不提。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了七八日。鲁嬷嬷每日清早必定要来拍我们屋子的门,叫我们去洒扫整个叙秩阁。
蔻儿不忿,问她道:“叙秩阁这么大,又不止我们在这里,为什么要我们打扫所有的地方?”
鲁嬷嬷二话不说将她推了一个趔趄,叉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看来前儿打你打轻了,还敢跟老娘顶嘴!老娘让你们扫你们就得听,还问为什么!你们主子不是说要被太子接回去的么,怎么不回去啊!既然回不去在叙秩阁生了根,就得服软!就得被老娘作践!这才能明白自己如今是什么卑贱身份!还以为自己是东宫妃呢。”
我扶住蔻儿,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扫帚径自开始清扫地面。
鲁嬷嬷这才悻悻然的走开了,又忙着去磋磨其他人。
饶是我与翠浓、蔻儿三人分担,却也抵不住叙秩阁占地广,废弃的宫室多。等到鲁嬷嬷认为我们算是清扫完成的时候,已近戌时。三人俱是疲惫不堪,手脚均磨出了血泡。
这晚下了一整夜的雨。
我听着雨大滴大滴打在台阶上的声音,心却不受控制的想起去岁春日在蔓河柳林里与晟曜共处的光景——青翠的柳叶飘拂之间、和风细雨之下共一伞。他的细心和宠溺仿佛还在眼前,他情深一吻的温热似乎还留在我的唇角……
我忽然狠狠的咬着嘴唇,低声哭了。
屋外雨落得更急了。
额头的伤疼得愈发厉害,然而最痛的不是身体的伤,是一颗被过往和现实反复撕扯的心。
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雨更大了。
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暴雨,鲁嬷嬷不会来找麻烦了,谁知她与往常一样准时。蔻儿刚把门打开,她就推开蔻儿进屋里嚷道:“还睡呢!一群懒骨头。起来打扫。”
翠浓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替我掖好被褥。悉悉索索的取出一支金簪去了外屋。我迷迷糊糊的听见她对着鲁嬷嬷软语相求:“今日这么大的雨,还请嬷嬷通融一二。等天晴,我们必定好好请洒扫。何况雨这么大,地上本来也已经被冲刷的很是干净。”
鲁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对着里屋的方向又拔高了几分:“不只你们两个要去,就是里边那个,也别搁这儿装主子了,还要老娘亲自来请你吗?下雨怎么了,下雨才正好扫除秽物呢!赶紧去干活!若是晚上一时半刻的,老娘保证有你们好看的!”
接着是门扇哐当一声,鲁嬷嬷的脚步声去得远了。
翠浓跟蔻儿一筹莫展的进了里屋。
我淡淡一笑,反被鲁嬷嬷激出几分硬气来,着衣掀被下床。大约起得猛了些,顿时眼前一阵金星乱晃。
翠浓难过的道:“婢子无能,没能叫鲁嬷嬷答应通融。”
蔻儿道:“不是你的缘故,就是这老虔婆太可恶。金子呢就照收,折磨人还是一样的狠!”
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自然不是我们的缘故。鲁嬷嬷如此行事,叙秩阁里这么些废妃,近日却只针对我们。当然是有旁人唆使。”

第二百七十章 疾风骤雨() 
翠浓打来洗脸水。我低头瞧了一眼,水中的自己唇色极淡、脸色雪白,额上缠着一圈儿素缎条。
不由自嘲道:“还真是形容憔悴。”
心中一沉,“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一句便莫名撞上心头。
够了,何必如此。先把眼前困境应付过去才是正经。
我咬牙支撑着与翠浓、蔻儿一起走进雨中开始清扫。
一边登上叙秩阁殿后的一级级台阶,一边将雨急风骤打落的树叶等杂物聚集到一起。
冒雨洒扫算得了什么——身体的困顿反而能让自己少些胡思乱想的煎熬。
一道刺目的闪电突然撕裂了天空的乌黑云层,轰鸣的雷声接踵而至。
雨水倾盆而泻,硕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
我素来有些怕雷声,此时难免瑟缩,下意识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放眼看去,这宫里已经无一处对我来说有安全感的方寸之地了。以前,在徽音殿是让人放松的。
现如今么——我不免自嘲一笑。
那边又响起了鲁嬷嬷的喝骂声。是蔻儿跑到一处废弃宫室的屋檐下躲雨,却被不知在哪里监视我们的鲁嬷嬷看到,不依不饶的将蔻儿推回大雨中。
蔻儿气不过,在雨中嘤嘤嘤的哭了起来。一时之间雨水、泪水交织。
我心中默念道:“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咬牙继续清扫台阶上的杂物。
磅礴大雨让我想起得知晟曜将娶武尚华那日雨幕灯前的泪。我为了能在他身边、为了不伤情分的朝朝暮暮,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妥协,不争不恼不闹,换来的不过是如今他的曲解和形同陌路。
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滴。
从几十层高的台阶望下去,叙秩阁寂寥空旷。当年也是一处巍峨宫殿,一朝冷落,便衰败至此。还真是十分合适安置废妃。雨水将斑驳的宫墙洗的发白,只殿门上还余留的红漆昭显着过往的煊赫。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管惠英满头珠翠,昂首而入,身后簇拥着许多东宫姬妾和宫人。
她满脸得色,立在宫人举着的伞下,环视一周,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我。当即伸出食指点着我道:“庶人曲氏,还不来跪拜我么!”
我淡然看她一眼,手中扫帚丝毫未停。
她被我漠视的态度激怒,顾不得尚且落着小雨,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来到我面前。她身后举伞的宫人都来不及跟上。
此时台阶高处便只我与管惠英两人。
她二话不说,扬起手意图掌掴我,我突然轻蔑的笑了,道:“管惠英,你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么?”
她的手顿在空中,将落未落,狐疑的道:“怎么讲?”
我轻轻握在她手腕上,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口中道:“当日我被幽闭徽音殿,第一个冲来找我麻烦的,是你。今日我被废入叙秩阁,被人当枪使、一马当先过来的,还是你。”
我缓缓侧身,笑道:“你总该记得,当日你在我这里可讨到了便宜去?”
管惠英初时被我的话镇住,很快反应过来,怒道:“什么叫我被人当枪使?你以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我今日对你手下留情?你还敢提起在徽音殿的事,当日我吃了那样大的亏,不过因为你的位分。今日你已被废为庶人,我又有何惧?”
我轻轻一叹,笑道:“你既然不惧,难道我会?”
我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殿门,随即握住她的手抵在我胸口,大声道:“惠夫人,你我同为东宫眷属,即便不能亲如姐妹,又何必如此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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