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竹马归》第23章


“欧阳将军,借一步说话。”冷倾衣引他到院后僻静处。两人内力浑厚,轻功极好,走路时刻意隐去声响——为的是不惊扰房中病人。
残月当空,穿破阴云。
浓荫底,冷倾衣终于显露出几分疲惫之色,他扶着树干眼神空洞,木然道:“欧阳将军不必执着探究赵家一门的往事,冷某只求将军能尽早找到解药或带来赵合桃本人……钻骨散的毒,以我之力,最多能维持五日。五日后,找不到解药,冷某,自动辞去正将军一职,届时要有劳欧阳将军了。这天下大任,恕我不能再与你分担。”
“将军!”欧阳濮鼻子一酸,“多谢将军赏识。在下身为您的副将,乃是三生有幸,正将军的位置,还请您自己留着,在下担不起。”
他转身告辞,“将军放心,即便是冒着斩抄满门的罪名,欧阳濮也会为您达成所托!”
*
长安城,宰相府中,一派歌舞升平。
宰相董敖衣衫不整的瘫坐在上位,浑浊的黄褐色眼珠随着舞姬的摇曳而转动。左右两边浓妆艳抹的宫娥巧笑倩兮,举着夜光杯,不住灌董敖酒和喂葡萄。
旁人都以为因冷倾衣远出征战,使得朝堂上董敖独霸一方,董敖十分畅怀才连日放荡沉醉,酒池肉林。除了幕后操纵这一切的赵浅昆,还有一人清醒的知道,真相绝不是众人所看到的这样。
裙裾轻摇,莲步款款,来者刹那让满室娇娥黯然失色——在碧珠夫人的对比之下,她们尽化为陪衬。
“夫人?”董敖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眼膜倒映着容光端丽的碧珠的身影。他似梦非醒,疑惑的喊了一声,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何时,发生了何事。就好像他的灵魂被囚禁在某个壳子里,闷得他不见天日,不知年岁,可他也无计可施,无人能求救。
碧珠夫人原本该恨他,恨他生性大变,花天酒地,叫她沦为他人口中的弃妇。但她明白,董敖没有负她,眼前的景象非他本意。
作为董敖的结发妻子,碧珠这二十多年来,享受他万般宠爱千般柔情。除了她,董敖从未有过其他女人。碧珠若是个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妇人,恐怕早已独自逃命去。然而就算她不念及董敖多年来的忠心厚爱,就要为她两个儿子和子孙后族的将来考虑。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碧珠夫人穿过花团锦簇的舞姬,挽手在董敖案桌前稳稳坐下,层层紫纱蝶翼般落地,所有人都被年近四十的碧珠夫人的美貌所折服。房内众人得了她一个眼色,便即刻散了个干净。说到底,她才是宰相府的女主人,而且是唯一的女主人。
房门被关闭,房内仅剩董敖与碧珠夫人。
昏昏然的董敖大敞着衣襟,喘着粗气,狼狈的,用陌生的眼光凝视着自己夫人。而碧珠夫人同样在审视着他。
对视良久,董敖忽然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向她伸出手:“珠儿……”
“董敖!”碧珠夫人厉声喝止。
精神极度紧绷的董敖猛地缩回手,样子甚是慌恐。
碧珠夫人吸气,冷声问:“你还认得我?”
年过五十的董敖窝着老脑袋,乖顺点头,花白的头发油腻的结成一络络。
“董敖,念你我夫妻多年,今时今日这些事,我先记在账上,日后再算。眼前,你神志不清,我同你多说无用。你且记住,若是想起什么,切不可表现出来,必要私下告诉我。”碧珠夫人略顿了顿,“赵家兄妹,心如蛇蝎,诡计多端,为不致怀疑……”
雪亮的匕首瞬时没入董敖坚实的胸膛,他神情错愕,右手鹰爪般五指张开,但迟迟没有对爱妻还以一击。
他低头看着那把插在胸口,镶满宝石玉珠的匕首,眼泪无声无息砸下:“碧珠,碧珠。”这是他当年花重金为她买来的生辰礼物,因宝石翠绿剔透,得名‘碧珠’。买‘碧珠’送碧珠,少女时的碧珠曾觉得董敖送的这份礼物很是浪漫。
“来人。”碧珠夫人眼眶赤红,暗咬唇肉,站起来连退数步。
府内下人拥进来,见此场景,无不惊呼。碧珠夫人却还要忍住奔上前为他处理伤口的冲动,指着血流了满地的董敖,歇斯底里道:“董敖,你敢负我,我就敢杀你陪葬。反正我娘家的颜面已被我丢尽,不如一起死了拉倒,免得被千万人唾骂!”
进进出出,丫鬟小厮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大夫们站在屋檐下摇头叹气。闻讯赶来的宰相之子董康端和董容欢也赶了来。宰相府上下人心惶惶,都在祈祷着宰相千万要平安无事。只有偏院里住着的赵家兄妹,从始至终以事不关己的姿态旁观着。
赵合桃坐在秋千架上,揪了朵桃红的五瓣小花,问:“兄长,为何碧珠夫人要捅老宰相这一刀?果真是为吃醋?”
戴着面具的赵浅昆,边摆弄罗盘边答:“连你都不信。”
“你是说,碧珠夫人是专门做给我们看的?”赵合桃扯碎一片花瓣,“会不会她的意图不仅如此呢,又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赵浅昆侧身,夸赞她:“她哪有我妹妹冰雪聪明?我们暂且静观其变,不必理会。”
微风吹皱如镜湖面,漾起丝丝细纹。赵合桃拨开一盏鹅黄色睡莲的花蕊,眺望远方:“……不知陆家那小子,现在怎样了?”
赵浅昆移开视线,未搭话。
“兄长,你叫我千方百计拦截他,不要他与冷倾衣同上战场。如今他人已在梁州,接下来你有何计划,要用他来逼迫冷倾衣归顺我们吗?”赵合桃指尖僵在花蕊里,呼吸放缓。这些话看似随意,实则是她鼓足三天勇气才终于问出口的。
摩挲着罗盘上的二十四山方位一圈,赵浅昆阴恻恻道:“计划,便是要他死。”
第24章 你来了
【24…我要见他】
长安城另一头,骆家宅里。
骆秋放下碗筷,对他爹娘毅然决然道:“我要去找子游。”
常年浪迹五湖四海的骆大侠,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哦?可是陆家那个小娃娃?上次我见到他时,他刚入学堂,个头到这儿。”他比划了个高度,比桌子矮一点。
“现在应该跟你一样,长大成人了。你去把他找来,陪爹喝喝酒。”
满怀心事的骆秋,偏头望向屋外檐角,“子游不在长安,他随军攻打漠北去了。但我听闻部分冷家军已陆续撤回长安,与漠北一战,应当是结束了。可他没有立即动身返回,而是选择停留在梁州。我想去梁州看看。”
“骑我那匹踏雪去。”骆秋的娘——邱女侠,一身火红装束,说话做事雷厉风行。
“好。”骆秋起身,背上昨晚就准备好的包袱,就御马启程。
邱女侠掐腰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嘴角是欣慰的笑容。
反倒骆大侠恋恋不舍,使劲喊:“一路小心,别饿着!”
“行啦,进去吧。”邱女侠抬腿踹他进屋。
骆大侠委屈道:“我儿头趟离家,还不许我这老爹送送他,邱梳,你莫欺人太甚!”
“磨磨唧唧,黏黏糊糊,跟个女人似的。”邱女侠瞪他两眼,甩开衣袍下摆,豪放地坐回椅子里。
她夹一筷子辣椒扔进嘴里,边嚼边喝白酒:“骆秋那软来软去的性子,就是被你养出来的。我叫你少在家影响他,你还不听,看吧,果不其然吧!”
“我是他爹!”骆大侠尖叫道。
邱女侠‘咣咣’拍桌子:“你要不是他爹,我早他娘的拿剑把你串起来,架炉子上烤了吃了!岂能跟你废话这么多年?!”
骆大侠两股战战,委屈到哭出声:“娘子……”
“哭什么哭,憋回去!”邱女侠吼他。
“嗷呜嗷呜,嗷呜呜……”骆大侠不光哭,还学狼嚎。
外面听墙根的三个小孩乐得直笑。骆大侠更伤心了,扭头道:“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哭吗?再笑当心我打你们屁股!”
*
踏雪是一匹额间有红色胎毛的纯白千里马,它脚步轻盈,温顺安静,正适合骆秋这样没多少骑马经验的人驾驭。
行了五六里路,白马之后又多一匹毛色不那么纯净的白马。
白羽飞拍马追上来:“我同你一道去。”
“好啊。”骆秋早知道他会来。
从长安到梁州,路途遥远。行到晌午,骆秋停下来稍作休整,果然他刚摸进包袱,白羽飞就厚着脸皮凑过来。
骆秋掏出两盒栗子酥,懒洋洋道:“白公子不会是什么都没带,预备蹭吃蹭喝吧?”
两人相处多日熟悉后,白羽飞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笑嘻嘻抢过一盒道:“知我者,骆秋也!”
“你……”
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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