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寻兰》第39章


“王爷像是中了毒!”
“那,那箭上,是不是淬了毒?”
众人猛然向后看去,却只见地上丢着一张弓,犹在震颤。
文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他不知道那支箭上居然淬了毒。在他远远地看到柏晏清走上城楼的背影时,心中翻搅的恨与怨便不受控制。
凭什么?
你是天之骄子,在阳光下亮堂地过日子,连老天都站在你那一边。我呢?我就是见不得光的影子,我就是生来命不好又卑贱,与生俱来的奴才命!我那么多年的如履薄冰和背负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成就你的大义?为了成全你的情情爱爱?
他拿起墙上悬挂的弓箭,尾随着柏晏清上了楼。
在他朝着柏晏清喊出那些话后,他看到了柏晏清诧异的眼神。然后柏晏清就木然滑倒在地,殷红的血淌在白雪般无瑕的脸上。
怎么会有毒?我又怎么会知道那箭上淬了毒?!天要亡他,这怪不得我!
文斋绞尽脑汁地想柏晏清该死的理由,可柏晏清温文尔雅,轻声唤自己名字的样子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文斋腿一软,恍惚着瘫倒在地。
那一瞬,城门传来一声巨响,仿佛能撼天动地。
柏晏清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很轻,轻飘飘的,像是柳絮,又或是一阵微风。他好像在空中,看到了建安熙熙攘攘的长街,看到了皱着小眉头背书的百里博琰,看到了临鸢台上的红灯笼和南山上漫山遍野的锦绣繁花。
他还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这亲昵的场面让他脸热也让他熟悉,好像是多年前在宜州的那个清晨。
他听到百里灏章对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想看一眼百里灏章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一脸坏笑,眼中却又有着明亮得烫人的爱意呢。
柏晏清觉得有些可惜,都怪自己当时太容易羞,被戳破是在装睡还有些恼了,就怎么也不肯睁眼。
要是那时能睁开眼,多看一眼就好了。
灏章。
灏章。
死当长相思。
“晏清——”
1 “生当复来归。”出自(汉)苏武《留别妻》。
2 “何当共剪西窗烛。”出自(唐)李商隐《夜雨寄北》。
3 “死当长相思。”出自(汉)苏武《留别妻》。
第二十二章 归来
崇丰十年九月,西南有外敌进犯,御驾亲征。逆贼魏从远携手下越国将士逃回越国。其余原黎国士兵重归故土。
我……
是谁?
柏晏清醒来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像下了很大的雪。然后他就被人紧紧抱住,那个人还很着急地讲了许多话。
“晏清,你感觉怎么样?……还是让你受伤了,终究是对你不住。”
柏晏清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让他也跟着不好受了起来。柏晏清道:“不妨事,我……我不怪你,你无需自责。”
想了想,他又继续问:“敢问公子,这是何地?为何天地间皆是白霜?望公子不吝赐教。”
久久没有听到回音,柏晏清有些慌乱,怕自己无意之间说了什么冒犯之语,连忙解释道:“我或许是受伤伤到了脑子,并不记得许多事,若是言语间令公子不快了……”
“没有,没有不快。”那人紧紧握着他的手。
那人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王玄,你来看一看,这是怎么回事?”
柏晏清安静地听着他们交谈。什么“后脑受了伤又中了毒,记忆有损”,“毒往最脆弱之处去,这就伤了眼”还有“脸上的疤或许过些时日就会消去”。柏晏清大约知道他们谈论的是自己,可却没有什么身在其中的感觉,自己倒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过了一会儿,柏晏清感到自己被人摆弄着上药医治。虽然他知道这些人并无恶意,却也觉得被人摆弄并不舒服。
那人紧握他的手,有些激动地同他讲:“没事的,晏清,不打紧,你只是生了病。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养病的时候,柏晏清总觉得昏昏沉沉的,好像格外嗜睡。那人经常在他的身边,同他讲了许多有趣的奇闻轶事。那人还告诉他,他叫柏晏清。
柏晏清道:“如若方便的话,敢问公子大名?”
柏晏清听到那人的笑声,很是爽朗好听。那人道:“晏清,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你从前一直叫我……灏章。”
灏章。柏晏清心中暗自思忖。想来自己从前同这位公子是十分亲密了。
柏晏清道:“我先谢过公子……灏章的救命之恩。”
那人道:“你无需同我这般疏远,我们……曾经很是亲近的。”
那人把柏晏清抱住。柏晏清微微挣扎,但也只是一瞬就没有再动了,因为他感到那人的手臂在颤抖。这个人的怀抱让柏晏清感到很舒服很温暖,好像本该如此,推开才是不该。
过了许多日子,慢慢地,柏晏清的眼睛能隐约识别一些鲜艳的颜色和物体的大致轮廓。有一日,雪后初霁,那个人牵着柏晏清的手在院子里走动。那人道:“晏清,也带你出来看了雪了,我们这就回去罢。白雪多晃眼,你眼睛还没好,别总盯着看。”
柏晏清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过度保护了,但他知道这人待自己好,也就回道:“好。”
进了屋,那人又把茶碗送到他的唇边,喂他喝茶。茶水不烫不凉,刚好适合入口。
“晏清,我想带你去安静一些的地方调养。据说山清水秀的地方,能让你好得快些。”
这话虽然说的随意,但柏晏清听出那人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柏晏清笑了笑,自然是答应了他。他没有同这个人讲过,他经常在梦中梦到这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令人愉快的好梦。柏晏清虽然记不得从前的事,但他大概猜测得到,这人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人。
百里灏章带着柏晏清到建安近郊居住已经半年了。当初百里灏章在朝堂上宣告他要在建安近郊住一段时间时,满朝文武议论纷纷,许多人委婉进言,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百里灏章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的家人受此劫难,是朕的疏忽和过失。家务事尚未整顿好,何以治国平天下呢?”
或许是心中有愧也知百里灏章言出必行,实在是像一头拉不回的倔驴,一向反对激烈的丞相并未表态。众臣无声地默许了皇帝的任性,也逐渐开始接受了柏晏清这个别国的男人。多年的非议熬下来,到如今也不得不唏嘘帝王家难能可贵的情深。
柏晏清的眼睛好了许多,至少现在日常起居自己一人也可以料理,还不影响他去豆腐铺子做豆腐卖豆腐。他脸上的疤痕也浅淡了许多。虽说仍突兀得令人惋惜,如同看到了美玉上面有不可消磨的瑕疵。
有时候百里灏章为柏晏清抹药膏时,他的指腹就会在疤痕处轻柔地摩挲许久。每当看到这道疤,百里灏章就会深感自责。
柏晏清问他:“灏章,你不喜欢这道疤?”
“不是。”百里灏章急忙否认,思考片刻就开始信口开河:“你的脸太秀气了些,有道疤就能显得更英气硬朗。”
“嗯。”柏晏清转念一想,“若是日后我这道疤消下去了呢?”
“那你就是生得极标致的美男子。”
他这话里的矛盾把柏晏清逗得乐不可支。
柏晏清还是记不起从前的事。王玄说何时恢复记忆这事谁也说不准,或许明天就记得了,也可能一辈子都记不得。
但柏晏清似乎已经模模糊糊猜到了两人从前的关系。
大约四个月前的夜里,百里灏章听到了动静,猛地一睁眼就看到柏晏清趴在自己身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百里灏章的突然睁眼反倒把柏晏清吓了一跳,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或者小鹿。一双黑白分明宛如江南水墨画似的桃花眼硬生生地被吓成了圆睁的有趣模样。
百里灏章好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一直分别住在两间屋。自柏晏清伤后,两人从未同榻。
柏晏清感到脸上烫得灼人。他有些怯,微微向后一缩,过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凑到百里灏章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打在百里灏章的颈侧,让百里灏章心痒难忍。
“我总觉得……我们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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