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416章


杀入忘原关,怎么能不流血?
他望着她,紧紧皱着眉,攥着毛笔的手,不断颤抖。仁清公主也瞪着他,眼中燃起汹汹怒火,只是那怒火终究是冷的。纵然是怒火冲天,她也不会喊出来,因为她是仁清公主,从小便学会了控制情绪,学会了冷如冰霜。
他终于生气了,沉沉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纤瘦的身体,瞪着她惨白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女人!”
仁清公主一步也未后退,凛然瞪着他,双目满含冷冷讥诮,涩声道:“说得不错!”
“你为什么!”他缓缓放下手中笔,两只手霍然扳住她的双肩,又向前靠了一步,嘶哑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不觉中,他的手越扳越紧,她因那自肩头传来的沉重疼痛,双目闪动丝丝痛苦。可是,她依然那么骄傲,那么坚毅,如同一座高山,巍峨伫立在他面前,丝毫无法逾越。
第373章 樊笼剑光() 
“大王要杀进关去,将臣妾父兄杀个片甲不留!”仁清公主紧皱眉头,瞪着阿木德的眼睛,缓缓浮上一层血红的颜色,她紧咬着牙,一字一顿清晰道:“难道要臣妾拊掌称快?”
那充满恨意的目光,落在阿木德脸上,灼烫如火。片刻间,阿木德败下阵来,扳着她双肩的手,陡然一松,颓然垂了下去。他缓缓别过脸去,躲开她的目光。
“如何?难道要臣妾擎着剑,与大王同往?难道要臣妾,在战车上砍杀自己的父兄,还是”仁清公主情绪激动,不遗余力寻找最恶毒的语言,去表达此刻激愤。
“够了!”阿木德勃然大怒,霍然抬起头,双目雷霆。
仁清公主迎着他那风云奔涌的双眸,浑身一震,霍然住口。她狠狠颤抖着,显然已经失去控制,忽的转过身去,双手扶在桌案边,沉重喘息。
阿木德瞪着她的背影,纵然是震怒神色,也在望向她纤瘦肩背的瞬间消失无踪,他无望地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脚步,伸出手去,却不敢触碰她震颤的双肩。
越过她颤栗的双肩,他似乎已经望到了忘原关燃起的汹涌烽火、漫天黑烟;那鲜血染红的城墙、千刀万剐的城门伤痕累累,却岿然不动;天空必然焦红如血,在一片雷动战鼓声中觳觫。残破战旗,在勇士手中舒卷飘舞,毫不退缩;喊杀之声,刀戟之声,不绝于耳。那必然是震碎心魂的时刻,就在眼前,谁也不能阻止。
他的眼睛渐渐平静下去,双眸盛满烽烟。他知道,忘原关必然浴血,纵然是他阿木德,也不能阻止,仁清公主,更加不能。
“彤玉”他忽然哽咽了,停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
她起伏颤抖的胸口,猝然停止跳动。太久太久,他没有再喊她“彤玉”,那两个字,温柔得像草原黎明,却脆弱得不堪一握。
她微微偏了头,方才露出的精巧下巴,瞬间被那自肩头滑落的长发掩住,阿木德凝望她,却看不到她的神色。
她没有回头,余光只在他充满苦楚的脸上停了一瞬,便被那忽然滑落的长发遮住了。
屋内变得格外寂静,一阵风从窗口溜了进来,撩动那串串晶莹的垂地珠帘,发出阵阵轻盈悦耳的碰撞之音。“叮铃”脆响在二人身后不断回响,阿木德皱着眉头,绷直的手指渐渐弯曲,缓缓攥成了紧实的拳头。他的拳,已经紧到极致,再用力一分,怕是连骨头都要碎裂了。他的牙,咯吱作响,却不能吐出一个字来。
仁清公主重新开始呼吸,掩了眉梢的长发,像一道静谧屏障,保护她即将碎裂的心。在那屏障下,她开始恢复平静,拄着桌案的手,轻轻抬了起来。她小心婆娑着生疼的手腕,不觉间鼻子一酸。
然而,那几乎就要奔涌而出的泪,却在涌出目眶之前,被她坚毅的心逼退,倒流回体内,酸得心口像要裂开似的。
她没有哭,她只有恨。
“彤玉”他轻声唤她,无力而脆弱,那拳头,终究无力地垂落下去。
她缓缓转过身来,双眸闪动晶莹冷光,在锋利上挑的怒眉之下,显得格外冷峻。阿木德望着她的眼睛,不觉间浑身一震,在那怒眉下,他竟再也瞧不清她的神色,究竟是痛彻心扉,还是怒恨滔天。
或许,伤与恨,原本一样。
“彤玉,我与你父皇这一战,早晚要来,你要明白。”霜寒目光,令阿木德渐渐恢复理智,他凝视她,吐字清晰,沉声道。
每一个字,都在发声瞬间,化作了尖刀,那冷锐无情的刀,毫不犹豫刺入仁清公主的胸口,疼痛不已。
恨令她强大,令她纵然整颗心碎成齑粉,也要傲然伫立在他面前。
“就算我不杀进去,他也会杀出来,忘原关内外,素来就没有和平,难道你不明白?这只是时间问题!”他皱眉,毅然迎向她刀子般的目光,继续解释道。
他在盼望什么?
他没有答案,这本是不能化解的恨。
果然,他的话只令她癫狂大笑。那笑声,刺耳之极,在午夜时分听起来格外骇人。仁清公主放声大笑,那笑声令她感到清醒,令她充满勇气。
如今,她岂不是只身困在敌营?此等光景下,除了义愤填膺、惊恐大笑,手无寸铁的她,还能做什么?
笑声夏然而止,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恍惚。
不我并非手无寸铁。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念起片刻,她骤然转过身,大步向一旁奔去。阿木德浑身一震,顺着她疾去的方向一望,瞬间一个激灵。
习武之人,总对凶光格外敏感。阿木德只瞥一眼,便瞧见了墙上赫然挂着那柄随仁清公主一同出关的“水影”宝剑,据说是铸剑名门的后人,历经时日,专门为公主特制,极轻极快,纵然是不会用剑之人,也能舞得起来。
只瞬间,他的脑中“嗡”一声轰响,整个人便“噌”一声向前飞掠而去。灯火摇曳中,仁清公主方才奔到宝剑面前,刚握住那冰冷噬骨的刀柄,阿木德已经风一般飞掠而至,铁钳般的大手,起落间已经向那宝剑一抄。
“噌”一声轻响,宝剑经他大手一抄,瞬间脱离支架,“嗖”一下向半空飞去。仁清公主双目狂澜,不顾一切向宝剑追去,拼了命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早已脱离控制的宝剑。
阿木德却只一转身,双脚一点地,瞬间掠至半空,顺势抓住了剑柄。当他盘旋落地,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手中已经握着那柄精雕细琢的“水影”,脸上却无丝毫得意。
在他脸上,她只看到了痛。
“给我!”她顾不得身份,厉声喝道。
阿木德瞪着她,毫无退意,紧紧握着宝剑,双目凛然。她知道,纵然拼尽全力,她也无法将宝剑取回。
他的眼睛,正渐渐化作两潭幽黑的深渊,紧紧盯着她绝望的双眼。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字字在她耳畔,清晰非常:“入忘原关,是所有草原王的夙愿,终究要有人来实现。”
她瞪着他,忽然摇晃一下,颓然倒在地上。他双目一闪,几欲伸手扶她,却好歹耐住了性子。
此刻,他们是忘原关内外的宿敌。他不能怜爱于她,亦不能妥协。
“为什么!”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茫然不知所措地颤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他凝视她,眼中掠过不忍。那骄傲的中原公主,纵然心如刀绞,竟也未落半滴眼泪,咬牙亦倔强挺立的模样,一如最初相见。
那就是你啊,彤玉所以我如此深爱着你
他心中默默道,沉沉叹出一口气来。
“为什么!”她霍然抬起头,双眼喷出冷火,似是拼劲最后的气力,撕心裂肺地厉喝道:“便不能在关外生活么?”
“不能!”阿木德尖利嘶吼,双眸渐渐血红。
刹那间,仁清公主望见他眼中正逐渐弥漫猎豹般的神色,知草原之狼那狂野不安的心,岂是她一人能够撼动?她忽然冷笑了,疲倦不堪地别过脸去,似是再也不愿与他计较了。
他却依然瞪着她,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方才那“不能”二字,亦是拼尽全力,耗尽所有气力。
他似乎再也没有耐心解释了,眼前本就是无法逆转的命运,非要入关的草原之王,与那只肯小恩小惠的中原之王,岂是一道忘原关便能阻隔?
他们是命运中的宿敌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仁清公主终于寻回一丝气力,颤声道:“我要回去”
阿木德浑身一颤,她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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