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第111章


“你是刘砚琳。”
刘氏接过帕子,抹着湿漉漉的一双眼,怯怯地反问:“椿儿?”
钱昭点了点头。
“你……嗓子好了?”刘砚琳抬手欲抚她的脸颊。钱昭只微微偏头,发鬓之上步摇轻颤,红宝与东珠的光泽分外刺目,骇得她急忙缩了手。
“嗯,治好了。”钱昭若无其事地道,“来,坐下说话。”
大格格听不懂两人的汉话,起身问道:“福晋,这位是?”
钱昭以满语介绍道:“哦,我在南直隶的旧识,曾经住过一间屋子呢。”
大格格闻言颇有些不自在,她对钱昭的来历早有所耳闻,可不觉这位年轻的继母想让自己见证其不算光彩的过往。于是勉强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我改日再过来请安。”说着匆匆跪安退下。
钱昭送她出帐,又请刘砚琳在榻上坐,吩咐换了茶上来。
刘砚琳满脸局促地虚坐了榻沿,也不敢四顾打量,只盯着攥在手里的帕子。
钱昭单手支着几案,温言道:“不必紧张,想当年我们还曾姐妹相称。”
刘砚琳声如蚊蚋:“你那时不会说话……”
钱昭莞尔道:“我还记得你给我做过衣裳,情谊都留在心里,又何须说话。”
刘砚琳才敢抬头看她,好一会儿,方泪眼婆娑地道:“模样也变了。”
“三年未见,怎能不变。”钱昭将茶盏推到她手边,道,“吃茶。”眼泪流了这许多,合该多喝些水。
刘砚琳确实渴了,饮干了一盏茶,又望着钱昭许久,才问道:“你如何成了豫王福晋?”
“机缘巧合罢了。”钱昭垂眸,轻描淡写地回道,又反问道,“那年到了燕京之后,你便跟了岳乐么?”
刘砚琳红了脸,“嗯”了一声。
钱昭玩笑道:“倒是平白长了你一辈。他对你可好?”
刘砚琳虽是妾室,岳乐对她是极喜爱的,故而出京行猎也要带在身边。只是说起这辈分倒也真是尴尬。岳乐是多铎之侄,论起来刘砚琳便算是钱昭的侄媳,不过以她的身份,还真不能够唤一声“婶娘”。
钱昭见她点头,又问:“可有孩子?”
刘砚琳讷讷答道:“有一子。”
她俩正说着话,卢桂甫急匆匆地进来,禀道:“福晋,王爷过来了。”
钱昭还没说什么,刘砚琳已吓得跳了起来。钱昭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携了她手安慰道:“不用怕。他是岳乐叔叔,不会吃人的。”
多铎心情似乎不错,进来见着刘砚琳行礼,也给了个笑脸,待她跪安退出帐外,才向钱昭问道:“这女子是谁?”
“岳乐的庶福晋。”钱昭答道,“说起来还是王爷赐的人。”
多铎抚着下巴道:“唔,我怎不记得。”只要是美人,他见过总不会忘的。
钱昭回道:“顺治二年在南京,我得了她不少照顾。”
多铎恍然大悟,那时搜罗了多少江南女子,宗室王公人人都得了分发,他还真的未曾一一见过。不过,虽也是因此与钱昭结了缘,却并不值当时时回忆。多铎摸了摸头顶道:“既是旧识,以后倒可以常走动。”说完了这句,他接过钱昭递来的茶,转了话题道:“给你说件事儿,巴林部的色布腾想把女儿嫁给我。”
“哦?”钱昭听着这名字耳熟,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这不是五公主的额驸么?公主才刚嫁,他的女儿都能嫁人了?”所谓五公主,乃是皇太极第五女,布木布泰所出,福临的同胞姐姐,今年初刚下嫁色布腾。
多铎啜了口茶,回道:“色布腾都三十好几了,之前就有妻妾儿女。再说五格格也不是头婚,额驸前年没了,我哥做主,许给了色布腾。”
钱昭道:“原来如此。婚事你应下没有?”
多铎笑道:“你猜。”
钱昭睨了他一眼,道:“定是没有。你为何推了?”
多铎见她如此笃定,也失了继续玩猜谜游戏的兴致,挨近了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色布腾那个女儿,是个疯的。就前几日,有一晚爷喝多了酒,便到营地外头散散。走到河边本想方便,黑黢黢的突然跑出来几个人,鬼哭狼嚎地叫救命,原来是遭了狼袭了。也就三四头,爷叫侍卫都射死了。问清楚什么人,原来就是那色布腾的女儿,说是到水边寻萤火虫。你说是不是脑子坏了?这草原上从没听说过有萤火虫。”
钱昭挑眉道:“莫不是你听错了,也许是去看荧惑。”
多铎一愣,挥了挥手道:“不管是什么,爷不娶她。长得不怎样,身段也乏味……”
钱昭闻言盯着他问:“晚上天气有些凉吧?”
多铎不知她此言何意,有些摸不着头脑。
钱昭没好气地道:“天气凉的话,穿得不少吧?晚上黑灯瞎火的,容貌也就罢了,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身段如何?”
“切,爷过了眼还能有错?”多铎又得意道,“那疯女人可殷勤得很。第二天还跑来道谢,可惜爷瞧不上她。”
钱昭失笑,捧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便是这‘美色’遭人觊觎。”
多铎被她勾得压不住火,就要拽了上榻去。
钱昭不肯,一手压在他肩头道:“别闹,我大约是有孕了。”
多铎闻言一怔,抱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急问道:“当真?”
她轻轻点头,捏了捏他耳垂,道:“传太医来瞧瞧再说。”
多铎忙吩咐冯千去传太医,等来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他心愿得偿,喜不自胜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钱昭看他晃来晃去眼晕,便唤他回榻上坐,道:“为孩子计较,今后还是不要同房为好。你呢,喜欢谁便去寻谁,只是要记得给我留几分颜面。”
“用不着。”多铎听这话有些烦躁,握着她的手道,“你管着我些。”
124、第七十八章(上)() 
硕塞的婚仪由礼部操办; 为了皇家威仪,又要兼顾满蒙旧俗; 倒是很费了礼部、理藩院和钦天监的大臣们好一番心思。钱昭除了到场观礼; 还需要照管女眷们的庶务; 只是她有孕之后精神不济,便把杂事儿都交托给卢桂甫。
赴宴之时,走到半道与巴林部的三位不期而遇。钱昭行礼道:“长公主。”
五公主笑着回礼道:“我是小辈; 婶娘不必多礼,倒显得生分了。”五公主是皇太极第五女; 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所出; 福临的胞姐; 今年再醮巴林部扎萨克辅国公色布腾。
公主言语亲近; 钱昭自然不能拒人千里之外,从善如流道:“五格格前日所赐海狸褥子; 毛尖油润底绒厚实,冬日用来定十分暖和。”
“何敢说赐,婶娘喜欢就好。”五公主扶着腰欣然道; “我留了条一样的。自有了孕也是畏热,只是贪凉到底不好; 眼下晚上已有些凉; 起居坐卧也可用了。”
钱昭微笑点头; 而后向她身后的多铎长女颔首。
大格格上前屈膝道:“请福晋安。”大格格的丈夫为巴林部左翼旗台吉,乃色布腾从侄。
钱昭扶她起身,又望向另一女; 问道:“这位是?”
五公主便介绍道:“她是额驸长女,名唤珊丹。”
钱昭挑了挑眉,笑问道:“哦,倒是可亲的模样,多大了?”
珊丹方才就盯着她看了好久,见她询问,忙不迭请了安,才道:“回福晋话,十四了。我汉名叫宝檀。”
“名儿雅致,人也妙。”钱昭笑着回应。
色布腾的这个女儿并非如多铎说的不堪,反而模样清秀,丹凤眼,颧骨稍有些高,身段则是蒙古贵女少有的单薄纤细。
珊丹欣喜道:“福晋喜欢我么?我能去给福晋作伴么?”
大格格有些尴尬,转开眼望向别处。她知道父亲没答应这门婚事,大约是不能成的。
五公主咳了一声,岔开道:“婶娘身子重,平日里事儿又烦,禁不得你小孩子家闹腾。”相比丈夫的热心促成,五公主对继女许给叔父这件事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只不过在她看来,这对珊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亲事。多铎性格跳脱,既不在意珊丹的嫁妆,也不见得瞧得上她模样。再者,王府的福晋侧福晋比珊丹大不了几岁,如此何时能出头?
钱昭心道,多铎虽说不上喜此女,可拼了命送上门来的,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勉为其难“笑纳”了。她暗叹一声,敷衍道:“格格天真烂漫,自是招人喜欢。若得了空,不妨去我那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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