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梦亦如幻》第66章


两个人相得益彰。
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午后,他拉着她去到一个荒废了的工业区考察。他认为那是他的城堡,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看这里又多长了几颗草,路边的树又长高了几厘米,蚂蚁是否搬了家。
她问过他,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工业区足足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他似乎对里面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其实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个镜头,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把看到的事物存放在脑海里。需要的时候,就像胶片一样,立刻冲洗成画面。
她笑,难得的笑,你骗人,眼睛不是镜头,而是一块镜子,看过了就看过了,不会留下什么。
他说,我们用相机,也只会拍下自己感兴趣的画面,脑海也是一样,会记住那些重要的画面,而且它能比相片更好的保存,永远不会失真。是有声音的画面,有气味的声音,这些是会相伴一生的。
她不以为然,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世界观,而且逻辑缜密,无懈可击。但是她知道,他是错的,至少在当时的她看来,他错的离谱。
什么都会改变,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是世间的定理。所谓的记忆也只是图增伤感而已。
直到重新遇到他,脑海里的那些零散的画面,分布在不同角落的像素,重新组成一张张画,她记起了所有的一切,不仅记起,更是故地重游。她能闻到草的气息,感受到那日夕阳散在他们身上的温暖,和他弥漫在身旁无处不在的心安。
只是,这些不能离开脑海,就像冲洗相片一样,需要在暗房里,一旦曝光,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拉着她走上了一栋高楼,她记得高楼的窗户碎了满地。他就背着她走,节节向上的阶梯,蜿蜒到了楼顶。
远处的夕阳降到了城市的下方,天色暗了下来。他们坐在楼顶的栏杆上,欣赏弥留的景色。
她说,等下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说:有萤火虫,它们在天黑的时候就会提着灯笼出来。
她笑,从遇见他以后,她的笑容变多了。他说每一句话都很严肃,像是确有其事一般,但是总是不可捉摸,又难以置信。
她的笑也不是大人似的嘲弄,她想,其实自己是喜欢他一切想法的,如梦又如幻,是不愿意降落的臆想。也许离他近一点,还可以和他一起飞翔,从南到北,不问归途。
他激动的指着远处,你看萤火虫,萤火虫,它们出来了。
她抬眼望去,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飞虫,闪着奇异的光,美轮美奂,是耀阳的霓虹无法比拟的。
他得意的说,你看,我说的是对的吧,这是我的城堡,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当中,以后萤火虫会越来越多,连这边的楼都是。我觉得我能和它们交流,它们希望在这里长久的生活。
她说,你是傻子。
他说,你现在不相信,但是你总有一天会信的。
据她所知,萤火在的那个地方会修一条路,通往深山里的一个酒坊。而且路的另外一头,那里有很多高高的烟囱,生机勃勃的冒着黑烟。萤火虫是无法生存的,它们的翅膀太小,躲不过的。
她说,萤火虫会消失的,他们说这里会修一条路,那片杂草会被清理,萤火虫不会飞在路上。不过也好,会竖起更亮的路灯。到时候就不需要萤火虫了。
他愤怒地喊道,这里需要萤火虫,不需要路灯。这是我的城堡,那片荒草被清理后,只会种满花。
他近乎疯狂,她被吓坏了,不再说话,呆呆的看着那边。
沉默了好久,冷风吹过楼顶,她感到有些冷,稍稍颤抖了一下,又坐直身体。望着他怅然若失的脸,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不愿意安慰他,因为她知道,他的所有幻想都只是幻想,不是真的,那里要修一条路才是真的。
不过,她真的很冷,紧要嘴唇,迎着风。
他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在她面前弯下了腰,她犹豫片刻,还是爬上了他的背。他背着她悄无声息的往楼下走,整栋楼里只有碎玻璃的声音。
他们第一次针锋相对,有了不能消弭的分歧。
他想,为什么没人能够相信自己呢?
她想,他太任性了。
第70章 2009年 她和他(2)() 
从那里回来以后,他一直没来找过她。也许她和自己分道扬镳了吧,她如此想。心中难免惆怅,每天都起得很早,早早地来到院门外。
过路的人由少变多,又渐渐变少,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他真的不会再来了吗?或许是吧,但是她不后悔自己说出了实话,他的梦迟早会破灭,那根本不是他的城堡。那只是一片被遗弃的工业区。
而现在,他也不再是自己的城堡。
她又感到很冷,由内致外的寒冷,不再有人背自己回家,因为自己已经在家里,他也在他的家里。两个人本来就毫无交集,兴许也再无交集。
眼睛是一块玻璃,只能折射一瞬间的光线,看过了就看过了,永远不要妄想有什么东西会留下。
可是为什么又会想他呢?是被感染上了某种疾病吗,就像他那样,总是期待什么都不会变,要变也要向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去变。
这是一种妄想,想和他在一起也是一种妄想。
过路的人在议论什么。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他刚刚看到了一件特有趣的事情。
她毫不在意,起身往屋里走去,还有什么有趣呢?有趣的那个人今天依旧没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他不会再来了。自己又在等什么呢。
“听说工业区那边,有个小男孩死活不让修路的人开工,怎么叫都叫不走,还挥舞手里的铁锹不让人靠近。”
“不是个疯小孩吧?”
她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问,哪个工业区?
两个大人愣了愣,他们一直以为住在隔壁的这个小女孩是个哑巴。他们回了一下神说,就清酒以前那个工厂那边呀。
你怎么守得住自己的城堡呢。她往工业区跑去,天空开始下了雨,就好像是电视剧里的烂编剧安排的一样。
她在雨中奔跑,每次去那儿,都是他在前面领路,而自己低头跟在后面。她不记得具体的方向,更不记得具体的路线。
她身上已经湿透,秋雨总是不留情面。他肯定也在雨中,她非常确定,他是一个偏执的人,他要守护他自己的城堡。
记得他说过,在他小时候废弃的工厂还没废弃,那是他们家的产业。他爷爷经常带着他在那里转,跟他说,这就是你的城堡,以后会更大的。
他问,会有萤火虫吗?
他爷爷笑,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他理解错了爷爷的话,爷爷说的是清酒这个可以带来巨大利润的牌子,而不是那块随时可以更换的旧房屋。
但是小孩子就是这样,只喜欢自己能够看到的,能够感受到的,钱是没有价值的,还不如一根棒棒糖有吸引力。即使钱可以置换棒棒糖,小孩子不懂这些。
他特别偏执。
雨越下越大,路边的人都在劝她,让她躲在屋檐下。另外一边的人,也在劝他,让他离开那儿。
他不会走,她也不会走。
大雨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她的思维开始变得清晰。她想起,他每次带她去那儿的时候,都会给她介绍周围的景色。
“你看这棵树的树枝好像一个拿了宝剑的武士。”
她来到一棵树下。
“你看这栋楼,越来越高,我觉得它再高一点,可能风都可以把它吹倒了。”
她来到了一栋楼下。
“你看这两条路,一条是通往高速公路的,我们不能上去,不然就停不下来了。”
她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到了路的尽头,远远的就看见那个男孩拿着铁锹屹立在雨中,是牢不可破的城墙。他在守护着什么,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干嘛,除了她。
她跑到他的面前,有水珠从眼眶里冒出来,肯定是秋雨下进了脑海里。
他疲惫不堪,脸上沾满了泥土。
她说,回去吧,他们都走了。
他笑,他们还会回来的。
她说,所以你才要走啊,你这样没用的。
他不再说话。她走过去拉了拉他,他倔强的挣脱,杵在原地,不可侵犯。
雨停了,动工的人又来到了路边。大家都不理解,这个男孩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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