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烟雨行》第178章


待他将船靠近。却如释负重。那哪里是长鲸鲲鱼。却是一座大山。便在此时。听得海上传來一人的歌声:“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接着又有人唱道:“乌篷船。听雨眠。一蓑烟雨枕江南。”高声唱和的乃是从两艘渔船之中传出。虽发于男子之口。但声音软绵绵的。颇不清晰。正是吴乡软语。
鱼幸将船摇近。与两个渔父对答问路。两人见他是个汉人。心里欢喜。七嘴八舌地道:“咱们是当地的渔民。出海打渔來的。”鱼幸听说已到江浙之地。便询问临安的路途。两人道:“此地离嘉兴最近。”说着往南一指。道:“你要去临安。须得从这里下去。划船还的三日之久。”
鱼幸道声多谢。顺着二人指的路途。一路划船。他眼看便要靠岸。心中欢喜。力气倍增。到了第三日拂晓之时。便到了临安渡口。他弃舟登岸。只见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说的都是吴乡语言。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待他登岸之时。已是六月。
他一问之下。路人说此时是六月时光。梅雨來临。故而才下大雨。又说他如果要去临安。须得往北沿江往北走半日。他往北走了半日。黄昏时分。已至钱塘江边。只见钱塘江吞吐江水。注入东海。
但听得岸边一人高声唱道:“有情风、万里卷潮來。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于此绵绵烟雨之中听得伤怀之此。鱼幸心中一动。暗想:“是啊。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反复将这两句念了半晌。那唱歌之人已翩然远去。这一次听得他远远的声音传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鱼幸心中一震撼。暗想:“是啊。古往今來。但凡一个朝代的兴盛灭亡。苦的都是百姓。如今江浙一带。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不好呢。若是陆师叔引兵北上。那么必然让百姓受苦。”
信步前走了片刻。他奔了半日。肚子咕噜噜叫了起來。却身无分文。想到那日在蠡州之时。陆秋烟取不义之财。心中一动。提起轻功。潜入一富贾家中。取了几百两银子带在身上。此时他轻功之盛。除了黄修渊等高手之外。能与之比肩的。寥寥无几。就算只身一人去皇宫。那也有八分把握。
他來到江边。找一家客栈胡乱吃了饭。只觉食物甜腻。颇不合口。他也不挑剔。将就着住下。
他心中挂念师父。不敢耽搁。第二日天色一亮。便即离了钱塘江。四下探知武林名宿“侠义一剑”南川寻的下落。
(祝愿各位朋友元旦快乐。。)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扑迷离(一)() 
至元二十三年,是为阴历丙戌狗年,元朝皇帝忽必烈在四川中书省、扩建黑城 、建五龙观,至此,蒙古人便真正统一了华夏九州。
当此之时,京畿之北的诸王,却是蠢蠢欲动,妄图动摇忽必烈的统治,夺回王位大权。
忽必烈居于大都,便听得北防眼线来报,怒狮海都出笼,海都计伏于洪水山,扑擒了忽必烈在别失八里的大将綦公直等。接着与笃哇,越彰别失八里猛蹿至哈密力,击溃退守的畏兀儿亦都护守军。
忽必烈听闻此等消息,忙借亦都护子纽林的斤的悲愤,下召命他师出河西,又钦点大军北征,将两军合为一路,北上镇压。忽必烈所点的北征之军,有一半是往南方召集的。
消息传到南方,自淮河以南,信州以东,宋室子民纷纷揭竿而起,对抗元廷。南北战乱不息,形势严峻不已。
红叶衰残,时入三秋。天色向晚,信州的一条古道上,一秀才口里念念有词,正诵着柳永的一首《望海潮》。
但听他扯开歌喉,放声唱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他人长得丰润,身长七尺,歌喉也甚为俊美,虽较歌坊间的女子之声少了一层软绵绵、脆生生之感,却别有一番韵味,于此荒山野岭之中发出,不逊于天籁之音。
这秀才高声唱罢,抬望眼处,小桥流水,落日残霞,无异于钱塘一带风光,自言自语道:“莫只说是钱塘,这信州之地,物产丰饶,也是自古繁华。”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山林愈加密集,越发荒僻了,只见枯藤老树,夕阳西下,昏鸦阵阵发鸣,令他心内生悸,忙加快了步子,摇摇头道:“惜春楼的老妈子也忒不实诚,骗了我的钱不说,还说往西北方向走出五里地,便有大道,依我看呐,要有人户大道,还非得走出个十里地不可。这老妈子,我看多半没来过这里。还自称是信州百晓生,世道中落,可笑,可笑。”
寒鸦聒噪之声越是紧凑,他更加害怕了,心中自个祷念:“土地公公,天王菩萨,行行好,可别让小生错过了行头。”
小径上向右边折了个弯,绕过一块大石头,接着又唱道:“释氏掀天官府,道家随世功名。俗子执鞭亦贵,书生无用分明。”唱完这四句,心胆渐大,又自言自语道:“宫廷琴师大有先生这四句,可真写到我心坎里去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冒出“啊哟”欣喜之声,眼前一亮,加快脚步,道:“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夕阳余晖之下,但见不远处的林中灰墙绿瓦,现出一座寺庙来。
这秀才心中大喜,快步走将过去,口里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伸手就去推门。寺庙门前灰尘满布,久无人迹,门却很是沉重,他双臂无缚鸡之力,却推之不开,似乎从里面让什么东西给抵住了。
秀才在门上叩了三下,问道:“有人么?”
忽听得内一人道:“谁?”这秀才心中略定,道:“这位仁兄请了,小子胡乱赶路,错过了行头,想来此处借宿一夜。”话未说完,只听蓬的一声,门便打开,露出一张满是胡渣的脸来。
但见开门之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汉子,粗眉细眼,鼻小嘴阔,一头长发蓬松无比,想来已有半把个月没曾打理,却不是和尚。
秀才见这人虽长得奇怪,却也面善,说道:“落第秀才许问书,前来敲门,叨扰了,叨扰了。”说着往这人行礼作揖。
那汉子听他自报姓名,又说是秀才,心中舒了一口气,小眼之中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许小兄弟不必客气,进来吧。”说着让在一旁,让他先进。
许问书走进庙来,只闻秽臭冲鼻,瓦片残破,四处皆可见蜘蛛网,地上胡乱盖了厚厚一层稻草,早已没了香火。此时夕阳已坠落下去,晚风吹来,稻草随风在地上滚来滚去,错乱不堪。
那中年汉子快步走到秀才许问书身旁,说道:“随我来吧。”说着朝大殿方向而去。
许问书跟着他走了片刻,便到了大殿,只见两扇门均已不见,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块门板虚掩着。许问书见门板高及半身,跳之不进,那汉子在他腰下一托,轻轻巧巧地带着他落在殿内。
进得内来,才发现殿内尚有他人,不待二人说话,一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当先问道:“李春来,他是谁?”许问书心中暗自道:“听他口音,乃是北方人。而方才的这汉子,多半是云贵人氏。”
那汉子放脱了他,说道:“邝二哥,是一位错过行头的小兄弟,我将他带了过来。”说着低声对许问书道:“这座文王庙已被荒落多年,只有这大殿完整些,你也来这里避风吧。”
那邝二哥见许问书头戴纶巾,面皮白净,果然是个文弱书生,说道:“也好,过来一同坐吧。”
两人对话之际,许问书已将殿中众人瞧了个遍。只见那邝二哥身形高大,坐在一块石头之上,大概四十二三岁年纪。除了那“邝二哥”与李春来之外,尚有三人。三人均是三十出头,腰间鼓鼓,显然是放着兵器。
其中两人是身材短小,却是虎背熊腰,看起来极为不搭。另一人中等身材,满面春风,说道:“小兄弟,外面风大,到这里来坐吧。”这人声音一出,许问书又想:“他大抵是鄂州人氏。”
许问书又行了一礼,道:“小子许问书,既然如此,小子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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