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第84章


他走过去,吻她娇好、细细的头发,轻轻地抚摸她哭湿了的脸。
“别哭,”他重复说,“别再哭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头,默默地一言不发。
她终于抬起头睁大恐惧的眼睛问:
“你不需要我吗?”
“需要你?”他神色黯淡的眼睛令她迷惑不解。
“你希望我不来,是吗?”她焦急地问。她生怕自己问得不对。
“不,”他说。“我不希望这种粗暴的事情发生,太糟糕了。
不过,或许这是难以避免的。“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木然了。
“可我呆在哪儿呀?”她问,她感到耻辱。
他思忖着。
“在这儿,和我在一起,”他说,“咱们明天结婚和今天结婚是一样的。”
“可是——”
“我去告诉瓦莉太太,”他说,“别在意。”
他坐着,眼睛看着她。她可以感觉到他黑色的目光在凝视她。这让她感到有点害怕。她紧张地摸着额头上的刘海。
“我丑吗?”
说着她又抽抽鼻子。
他微笑道:
“不丑,还算幸运。”
他走过去抱住她。她太温柔太美了,他不敢看她,只能这样拥着她。现在,她的脸被泪水洗净了,看上去象一朵初绽的花朵,娇媚、新鲜、柔美,花芯放射着异彩,令他不敢看她,他只能拥抱着她,用她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双眼。她洁白、透明、纯洁,象始初绽开的鲜花,象阳光在闪烁光芒。她那么新鲜,那么洁净,没有一丝阴影。而他则是那么古老、沉浸在沉重的记忆中。她的灵魂是清新的,与未知世界一起闪烁光芒。而他的灵魂则是晦黯的,只有一丝希望,象一粒黄色的种子。但仅仅这一粒活生生的种子却点燃了她的青春。
“我爱你,”他吻着她喃言道。他因着希望而颤抖,就象一个复活的人获得了超越死亡的希望。
她不知道这对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不知道他这几句话到底有多大分量。她象孩子一样需要证实,需要说明,甚至夸大的说明,因为一切似乎仍然不确定、不稳定。
在他濒临死亡,即将和他的民族一起沉入死谷的时刻;他接受她时所流露出的那股恋情和感激之情;当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能够与她结合时那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这一切的一切她是无法理解的。他崇拜她,就象老人崇拜青年,他为她感到自豪,是因为他深信他同她一样年轻,他是她合适的配偶。与她的结合意味着他的复活,这婚姻是他的生命。
这些她并不知道。她想对他变得重要起来,让他崇拜自己。他们中间隔着无限的沉寂距离。他怎么能告诉她,她内在的美不是形体、重量和色彩,而是一种奇怪的金光!他自己怎么能知道她对他来说是一个怎样的美人呐。他说:“你的鼻子很美,你的下巴让人崇拜。”可他的话象是谎言,让她失望、伤心。甚至当他喃言絮语“我爱你,我爱你”时,她也觉得这话不真实。它是某种超越爱的东西,超越了个人,超越了故有的存在。当他是某个新的未知人,不是他自己时,他何以能说“我”?这个“我”是一个旧的形式,因此是一个死掉的字母。
在这新的,超越感知的宁馨和欢愉中,没有我,没有你,只有第三个未被意识到的奇迹,这不是自我的存在,而是我的生命与她的生命合成的一个新的极乐结合体。当我的生命终止了,你的生命也终止了的时候,我怎么能说“我爱你”呢?我们都被对方吸住,浑然一体,世界的一切都沉默了,因为没什么需要我们回答,一切都是完美的,天衣无缝。他们在沉默中交流着语言,这完美的整体是欢乐的沉寂体。
第二天他们就结成了法律上的婚姻。她依从他的要求给父亲和母亲写了信。母亲回了信,父亲却没有。
她没有回学校。她和伯金一起或呆在他的房中,或去磨房,他俩形影相随。可她谁也不去看,只去看了戈珍和杰拉德。她变得十分陌生,让人猜不透,不过她情绪开朗了,就象破晓的天空一样。
一天下午,杰拉德和她在磨房那温暖的书房中聊着天。卢伯特还没回家。
“你幸福吗?”杰拉德笑问道。
“很幸福!”她很有精神地叫着。
“是啊,看得出。”
“是吗?”厄秀拉吃惊地问。
他笑着看着她。
“是的,很简单。”
她很高兴。思忖了片刻她问他:
“你看卢伯特是不是也很幸福?”
他垂下眼皮向一边看去。
“是的。”他说。
“真的!”
“是的。”
他十分平静,似乎这种事不该由他来谈论。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她对他的提示很敏感。于是她提出了他想要她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感到幸福呢?你也应该一样。”
他不说话了。
“同戈珍一起?”他问。
“对!”她目光炯炯地叫着。可是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似乎他们是在违背真实说话。
“你以为戈珍会拥有我,我们会幸福?”他问。
“对,我敢肯定!”她说。
她的眼睛兴奋地睁得圆圆的。但她心里挺紧张,她知道她这是在强求。
“哦,我太高兴了。”她补充道。
他笑了。
“什么让你这么高兴?”他说。
“为了她,”她说。“我相信,你会的,你会是她合适的郎君。”
“是吗?”他说,“你以为她会同意你的看法吗?”
“当然了!”她马上说。但又一想,她又不安起来。“当然戈珍并不那么简单,对吗?她并不那么容易让人懂,对吗?在这一点上她跟我可不一样。”她戏弄他,笑得人眼花缭乱。
“你觉得她并不太象你吗?”杰拉德问。
她皱紧了眉头。
“在好多方面象我。可我不知道有了新情况她会怎样。”
“是吗?”杰拉德问。他好半天没有说话。随后他动动身子说:“我将要求她不管怎样也要在圣诞节时跟我走。”他声音很小,话说得很谨慎。
“跟你走,你是说短期内?”
“她愿多久就多久。”他说。
他们都沉默了。
“当然,”厄秀拉说,“她很可能急于成婚。你看得出来吧。”
“对,”杰拉德说,“我看得出。可就怕她不乐意。你觉得她会跟我出国几天或两周吗?”
“会的,”她说,“我会问问她的。”
“你觉得咱们都去怎么样?”
“咱们大伙儿?”厄秀拉脸色又开朗了。“这一定会十分有意思,对吗?”
“太好了。”他说。
“到那时你会发现,”厄秀拉说。
“发现什么?”
“发现事情的进展。我想最好在婚礼前度蜜月,你说呢?”
她对自己的妙语感到满意。他笑了。
“在某些情况下是这样,”他说,“我希望我就这样做。”
“是吗?!”厄秀拉叫道,“是啊,也许你是对的,人应该自得其乐。”
伯金回来后,厄秀拉把谈话内容告诉给他听。
“戈珍!”伯金叫道。“她天生就是个情妇,就象杰拉德是个情夫一样,绝妙的情人。有人说,女人不是妻子就是情妇,戈珍就是情妇。”
“男人们不是情夫就是丈夫,”厄秀拉叫道,“为什么不身兼二职呢?”
“它们是不相容的。”他笑道。
“那我需要情夫。”厄秀拉叫道。
“不,你不需要。”他说。
“可我需要!”她大叫。
他吻了她,笑了。
两天以后,厄秀拉回贝多弗家中去取自己的东西。家搬走了。戈珍在威利·格林有了自己的房子。
婚后厄秀拉还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为这场磨擦哭了,唉,这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样,她是不能去找他们了。她东西被留在了贝多弗,她和戈珍不得不步行去取东西。
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来到家中时,夕阳已落山。窗户黑洞洞的,这地方有点吓人。一迈进黑乎乎空荡荡的前厅,两个姑娘就感到不寒而栗。
“我不相信我敢一个人来这儿。”厄秀拉说,“我害怕。”
“厄秀拉!”戈珍叫道,“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能够想象你会毫无知觉地住在这儿吗?我可以想象我在这儿住上一天都会吓死的!”
她们看了看大饭厅。这屋子是够大的,不过小点才可爱呢。凸窗现在是光秃秃的,地板已脱了漆,浅浅的地板上涂有一圈黑漆线。褪色的墙纸上有一块块的暗迹,那儿是原先靠放家具和挂着画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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