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第85章


放家具和挂着画框的地方。干燥、薄脆的墙和薄脆易裂的地板,淡淡的地板上黑色的装饰线让人的恐惧感有所减轻。一切都无法激动人的感官,因为这屋里没有任何实在的物体,那墙象纸做的一样。她们这是站在什么地方?是站在地球上还是悬在纸箱中?壁炉中燃烧着一些纸片,有的还没烧完。
“真难以想象我们怎么会生活在这个地方!”厄秀拉说。
“就是嘛,”戈珍叫道,“这太可怕了。如果我们住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我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讨厌!”厄秀拉说,“这可真让人讨厌。”
这时她发现壁炉架上燃烧着的纸,那是时髦的包装纸——两个身着袍子的女人像正在燃烧。
她们走进客厅。这里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一种被纸张包围在虚无之中的感觉。厨房看上去还实在,因为里面铺着红砖地面,还有炉子,可一切都冷冰冰的,挺可怕的。
两个姑娘六神无主地爬上空旷的楼梯。每一个声音都在她们心头回响。随后她们又走上空荡荡的走廊。厄秀拉卧室里靠墙的地方堆着她自己的东西:一只皮箱,一只针线筐,一些书本,衣物,一只帽箱。暮色中,这些东西在空屋子里显得孤孤零零的。
“一幅多么令人欣慰的景象啊,不是吗?”厄秀拉看着她这堆被遗弃的财产说。
“很好玩儿”戈珍说。
两个姑娘开始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前门来。她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在空屋子中来来回回搬着。整座房屋似乎都回荡着空旷的、虚无的声音。那空旷的房屋在身后发生可憎的颤音。她们几乎是提着最后一件东西跑出来的。
外面很冷。她们在等伯金,他会开车来的。等了一会儿她们又进了屋,上楼来到父母的卧室中。从窗口可看到下面的大路,放眼望去可望到晦暗的夕阳,一片暗红,没有一丝光芒。
她们坐在凹进去的窗台上等着伯金。她们环视着屋里,空旷的屋子,空得让人害怕。
“真的,”厄秀拉说,“这屋子无法变得神圣,你说呢?”
戈珍缓缓地看着屋子说:
“不可能。”
“我常想起爸爸和妈妈的生活,他们的爱他们的婚姻,我们这群孩子和我们的成长,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厄秀拉。”
“这一切似乎没什么意义——他们的生命,没一点意义。真的,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结婚,没有一起生活,就无所谓,对吗?”
“当然,这没法儿说。”戈珍说。
“是的。可是,如果我以为我的生活也要成为这个样子,”
她抓住戈珍的胳膊说,“我就会逃跑。”
戈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其实,一个人是无法思索普通的生活的,无法。”戈珍说,“厄秀拉,对你来说这不同。你会同伯金一起脱离这一切。他是个特殊的人。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他的生活是固定在一处的,婚姻是不可能的。或许有,的确有千百个女人需要这个,她们不会想别的。可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疯。一个人首要的是自由,是自由。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可他必须自由,他不应该变成品切克街7号,或索莫塞特街7号,或肖特兰兹7号。那样谁也好不了,谁也不会!要结婚,就得找一个自由行动的人,一个战友,一个幸福的骑士。找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人,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一个多好的词儿呀——幸福骑士!”厄秀拉说,“比说‘有福的战士’要好得多。”
“是的,难道不是吗?”戈珍说,“我愿意和一个幸福骑士一起推翻世界。可是,家!固定的职业!厄秀拉,这都意味着什么?想想吧!”
“我知道,”厄秀拉说,“我们有一个家,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足够了?”戈珍说。
“‘西边灰色的小屋①,’”厄秀拉嘲弄地引了一句诗。
“这诗听着就有点灰。”戈珍忧郁地说。
……………………
①英国十九世纪诗人D·厄德利·威尔莫特诗《我灰色的小屋》。
她们的谈话被汽车声打断了。伯金到了。厄秀拉感到惊奇的是她感到激动,一下子从“西边灰色小屋”的问题中解脱了出来。
她们听到他在楼下甬路上走路的脚步声。
“哈啰!”他招呼着,他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厄秀拉自顾笑了:原来他也怕这个地方。
“哈啰!我们在这儿。”她冲下面叫道。随后她们听到他快步跑上来。
“这儿鬼气十足。”他说。
“这些屋子中没有鬼,这儿从来没有名人,只有有名人的地方才会有鬼。”戈珍说。
“我想是的。你们正为过去哀伤吗?”
“是的。”戈珍阴郁地说。
厄秀拉笑了。
“不是哀悼它的逝去,而是哀悼它的存在。”她说。
“哦,”他松了一口气道。
他坐下了。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活生生的,厄秀拉想。他的存在令这虚无的房屋消失了。
“戈珍说她不忍心结婚并被关在家中。”厄秀拉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杰拉德。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在婚前就知道你无法忍受的话,那很好。”
“对!”戈珍说。
“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认为她生活的目的就是有个丈夫和一处西边灰色的小屋?为什么这就是生活的目标?为什么应该这样?”厄秀拉问。
“你应该尊重自己做出的傻事,”伯金说。
“可是在你做傻事之前你不应该尊重它。”厄秀拉笑道。
“可如果是爸爸做的傻事呢?”
“还有妈妈做的傻事。”戈珍调侃地补充上一句。
“还有邻居做的。”厄秀拉说。
大家都笑着站起来。夜幕降临了。他们把东西搬到车上,戈珍锁上空房的门。伯金打开了汽车上的灯。大家都显得很幸福,似乎要出游一样。
“在库尔森斯停一下好吗。我得把钥匙留在那儿。”戈珍说。
“好哩。”伯金说完就开动了车子。
他们停在大街上。商店刚刚掌灯。最后一批矿工沿着人行道回家,他们穿着肮脏的工作服,让人看不大清。可他们的脚步声却听得清。
戈珍走出商店回到车中。跟厄秀拉和伯金一起乘车在夜色中下山是多么惬意呀!在这一时刻,生活多象一场冒险呀!突然,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强烈地忌妒厄秀拉!生活对厄秀拉来说竟是那么活生生的,是一扇敞开的门,似乎不仅仅这个世界,就是过去的世界和未来的世界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啊,如果她也能象她那样,那该多好。
除了激动的时候以外,她总感到自己心中有一种欲望,她还拿不准。她感到,在杰拉德强烈的爱中,她获得了完整的生命。可她同厄秀拉相比就感到不满足了,她心里已经开始嫉妒厄秀拉了。她不满,她永远也不会满足。
她现在缺少什么呢?缺少婚姻——美妙、安宁的婚姻。她的确需要它。以前她的话都是在骗人。旧的婚姻观念甚至于今都是对的——婚姻和家庭。可说起来她又嘴硬。她想念杰拉德和肖特兰兹——婚姻和家!啊,让这成为现实吧!他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可是——!也许她并不适合结婚。她是生活的弃儿,是没有根的生命。不,不,不会是这样。她突然想象有那么一间玫瑰色的房子,她身着美丽的袍子,一个穿晚礼服的漂亮男人在火光中拥抱着她、吻她。她给这幅画起名为《家》。这幅画可以送给皇家学院了。
“来和我们一起喝茶吧,来,”快到威利·格林村舍时厄秀拉说。
“太谢谢了,可我必须去——”戈珍说。她非常想同厄秀拉和伯金一起去,那样才象生活的样子。可她的怪想法又不允许她这样。
“来吧,那该多好呀。”厄秀拉请求道。
“太抱歉了,我很愿意去,可我不能,真的——”
说着她急急忙忙下了车。
“你真不能来吗?!”厄秀拉遗憾地说。
“不能去,真的。”戈珍懊悔地说。
“你,行吗?”伯金问。
“行!”戈珍说,“再见。”
“再见。”他们说。
“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我们会很高兴见到你。”伯金说。
“非常感谢,”戈珍说。她那奇怪的鼻音显得她孤独、懊悔,令伯金不解。戈珍转身向村舍大门走去,他们开车走了。等他们的车一开动,她就停住脚步看他们,直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朦胧的远方。她走上通往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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