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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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周如水是极少发气的,她这一斥,夙英面上已是煞白。当下,她哪里还敢作声,忙是应诺,拧着眉上了前去。
不一会,车外便传来了夙英的朗喝声,她的声音一落,众人都是哗然,亦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看向了那毫不起眼的一小列车队,实是不知所以然。
“母后,孩儿为何名唤如水?”
“道德经里讲,‘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尤。”
她从未争过什么!她这一生,从不曾争过什么!除了他,刘峥!可她争来的,却是这样的国破家亡!无情无义!
虎毒都不食子啊!她都已经愿意用凤阙来换了!为甚么?他却还不肯放过她!
周如水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眼眶顷刻间便已是猩红如血了。当初有多眷恋爱慕,如今便有多恨!多悔!却,覆水难收
在外间等着伺候的仆婢们听见哭声都是一震,登时,也晓得是大事不好了!她们自知失言,全吓得不敢入门,只一个带头的,后头的就都跟着逃远了去。只有那圆脸女婢最是心善,明明抖得无法自持,却还是战战兢兢地往屋里去,小心翼翼地站在榻边,颤着幼嫩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夫人?”
听见她的声音,周如水怔了怔,她抿着嘴缓缓转过脸去,长睫在火红的暮色中微微颤动着,面上泪痕犹在,眸中更有阴暗的死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毒。
四目相接,她淡淡地看着那女婢,声音有点凉,有点死寂,她拢了拢衣衫,突然问:“你可觉得冷?”
圆脸女婢被她的问话怔得一呆,完全下意识地点头答道:“冷,冷”
闻言,周如水浅浅一笑,那模样,艳而凄怜,美而狂烈,她淡淡地吩咐道:“既是冷,便再搬些炉子来,炭火也要烧得再旺些才好。”说着,她的目光在空荡荡的室中淡淡一滑,继续道:“这屋里也实在太沉寂太空旷了,公子来了定觉不喜,你去唤人,再在屋内挂满帷幔。”
屋外,阵风吹过,苑中树木沙沙作响。她们这些调来伺候奴氏的仆婢何时见过她笑?又何时被她理睬过?她又何时这般高贵威严过?
可周如水本就是一国帝姬,皇家的贵气始终还是透在骨子里的。她又本就有着一笑倾城的美,亡国后,她虽早已忘了笑是什么滋味了,但如今她再笑,哪怕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却仍是能美得动人心魄又平白的叫人心酸。
圆脸女婢只觉心底打了个突,心中不觉就涌上了一股酸涩来。她半晌才找回心神,忙是连连应是,转身便退了出去。
旁的仆婢离开了又觉得不妥,悄悄走至门边便也见着了这一幕,她们只觉得这夫人转瞬就似换了个人,笑得媚,话音轻,却是不怒自威,震得她们二话不敢多言,纷纷都跟着圆脸女婢领命做事去了。
晚些时候,公子峥来内院时,便见周如水一反常态,正静静坐在铜镜前徐徐画眉。那黛眉衡远,很是好看。
彼时,周如水也透着铜镜看向身后的公子峥。室中四面已被紫红厚布遮挡严实,满室红帐翻飞,公子峥衣冠楚楚的身形在重重帷幔中时隐时现,看不清眉目,却也算肃杀风流。
周如水只瞟了他一眼,便继续着手边的动作。直过了半晌,才忽然慢慢地,极是轻佻地问道:“这重重帷幔,若隐若现,是否别有一番滋味?”说着,她微微一笑,未等公子峥作答,又继续自说自话道:“刘峥,得了凤阕后,你要做甚?是急着要取中周宝藏么?”
公子峥隐约察觉到了周如水的不同,他堪堪望着她,毫无波澜的面上有讶色掠过,但他发迹于俗落,自是更善于隐忍,也比旁人更懂得静待时机。如今,眼见周如水有了松口的迹象,他心中一突,虽觉得有蹊跷,更多的却是喜不胜禁,颔首便道: “自然,有了保障,咱们才能后生无忧。”
“后生无忧么?吾周有凤阙,不也是亡了?”周如水讽刺轻笑,如画的眉目间突就多了几分凄然,她淡淡地继续问道:“即便开启宝藏会祸害苍生,你也在所不惜么?”
因她这话,公子峥双目微沉,不悦地拧起了眉,他冷冷地道:“兕子,世上已无周国!周土之亡,也是因你君父昏庸无度!与宝藏无干!”说到这,他又上前一步,沉下了眼,不耐烦的继续提醒她道:“兕子,你亦已不是帝姬了,苍生的生死与你无干。待日后凤阙归我所有,亦是与你无干。”
“呵!”周如水嘲讽地笑出了声来,一用力,手中的石黛便断成了两截。闻言,她不屑地扬起了下巴,冷漠地瞪住铜镜中公子峥的身影,讽嗤道:“我自小便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如今这狂妄模样,倒像我那几个无耻庶兄了。但你以为,小人得志便能意满了么?得了凤阕,便能打开宝库了么?”
“那还需甚?”公子峥眉头一蹙,倒不晓要打开中周宝库还有旁的说法。
“需甚?从头到尾,我周天骄做的都是亏本的买卖。我用我周家的凤阕向你换自个腹中的孩儿,刘峥你说?这有多可笑?”周如水没有答他,她手一挥,将石黛扔在铜镜前,扭过身来,咬牙道:“可即使如此,即使我退让到如此地步!你却还要欺吾!”
闻言,公子峥慌忙撩开帷幔上前一步,抬眼,便见周如水双目赤红地瞪着他,眸中全是恨色。如此,他也知大事不好,只怕周如水已晓得了胎死腹中之事了。
念及此,公子峥不禁骇然,一触及周如水咄咄的目光,他只觉心如刀割,忙是深锁着眉头辩解道:“兕子,你听我解释”
确实,谢二爷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自小便如此,面冷性冷,严谨苛己,小小年纪,傲慢孤高就已都写在了脸上。
初始,周如水也是听他的话的。但抵不住这皮笑肉不笑的伴读总是严苛,他又事事都比她学得快做得好,久而久之,一来二去,小姑子心中的怨念实在太多,终于还是爆发了。
那日,谢蕴之一笔字得了满堂彩,周如水却是挨了先生的训,要被罚写千遍。小姑子心气高,又心急,下了功夫却不得好,本就力不从心气急败坏,再被谢蕴之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笔划,登时就恼了。恼急了的周如水拿着砚台啪一下就砸向了谢蕴之的脑门,那一下没个轻重,确实是下手狠了。谢蕴之也从不是个心善的,登时,他怔了半晌,扑上去就狠狠咬住了周如水的手腕,冷厉的眼神吓得小姑子放声大哭。
事后,娄后心疼女儿,面上虽和和气气温文大度地亲自赔礼,内里却也是恼谢了谢蕴之的。思来想去,她终是免了谢蕴之的伴读身份。自那以后,谢蕴之与周如水之间就再没了好脸色,一路以来都是打打闹闹,争锋相对,少不了互相膈应。
几年前,谢蕴之还曾写了一首打油诗,内容便是直指周如水的,他道:“万事她皆对,苦怒不敢言。横眉遭冷语,厉声遇报复。”气得周如水直跳脚,回骂他:“食古不化臭石头,睚眦必报小心眼。”公子沐笙那时就笑周如水,道:“阿妹,你这句子对得忒不工整了。”白仗了谢蕴之的士气。
220 机关参透 第二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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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儿?”听见她对公子珩的称呼; 周如水一怔,疑惑地望向身侧的公子沐笙,杂〝志〝虫v他坦坦然地朝谢姬一礼,礼数周全; 满目平静地道:“恭送庶母。”
直至羊车远去,周如水蹙着的眉头都未松开,见她如此; 公子沐笙不禁莞尔; 他拉着她的手走入廊下,轻轻揉着她的发顶; 温声笑她:“痴儿,做甚么与她杠上?”
“是她先道; 情最难久; 故多情人必至寡情。”周如水不满地噘起艳红的小嘴,微微扬着下颚。念及往事; 她的心中极其不齿,更是表情倨傲地继续说道:“她有何资格替刘峥责难于我,天下最寡情之人不正是她么?放着大兄不要; 偏要勾引君父!还有; 她唤那庶子珩儿是为何故?他们谢氏不是一向奉公子詹为主的么?怎么却和珩走得这般近了?”
周如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沐笙却勾了勾唇; 他了然地说道:“兕子所言无错; 然而世事瞬息万变。詹前岁告假; 道是为君父闭关; 僻谷炼丹。珩他,却自今日起,便可上朝议政了。”说着,他又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狡兔亦有三窟,谢氏如何例外?”
闻言,周如水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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