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第63章


如今,大局已定,在这盘棋局上,他们都不算是输家,却也没能赢得最终的繁花,楚九歌知道,他和许长情本是一路人,若是不以感情为利刃作为武器,或许现在,许长情还能够像沈化风一样,留在恣睢身边辅佐,也不会造成太尴尬的局面。
即使恣睢并不在意这点……
许长情走后,楚九歌独自望着不远处的梳妆铜镜出神。那上面并没有映射出他的面容,他自己也并不想去看。
有人说,他楚九歌就是一面镜子,人们从他身上看到的,全部都是折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而非真正的楚九歌,但在他自己眼里看来,是因为走了太多的岔路,而显得拥有太多相同的人生经历吧……
若他真是一面镜子,那他从自己身上看到的将会是什么?虚无?还是无止境的痛苦?
有时,楚九歌反观自己的人生,会埋怨楚知意将他培养成了这样只能为战争出力的机器,但更多时候,他必须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怎样才是万全之策。
当夜来临的时候,一切归于宁静,孤独与死寂似乎能吞噬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凄苦。前半生,他生活在毫无指望的孤独之中,后来来到了心心念向往的人间,看到了人们的欲望,看到了世间飞洒的血腥,便开始为那一人服务。正如楚知意所料,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恣睢,而恣睢却在忘川水的效力之下,时而温和时而暴虐,温和之时柔情似水,几乎要将他融化,暴虐之时却又使他痛苦不堪。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放弃的爱着恣睢,不论他怎样利用自己,羞辱自己,甚至将自己送到另一个人的床上……
连楚九歌自己都感觉自己在犯贱,可他只是……卑微的爱着一个人啊。
如果爱一个人便是为他付出,那么楚九歌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献给了恣睢,而现在,他也迎来了最终的繁花。直到恣睢拥着他,对他说:“有你在,真好……”的时候,楚九歌才明白,他存在的意义根本不是什么拯救更多生命,也不是为了扶持恣睢成为永留青史的明君,他只是期待这个人能够多看自己一眼,能够给他留在他身边的机会罢了……
少年时观的那场戏,名叫《霸王别姬》,那时的恣睢指着台上的伶人说道:“若此生我有幸称王,绝不会败在他人之下,若此生我有幸得到你的爱慕,绝不会让你离于我怀中。”
舞勺之年,桃荫为证。
如今南国王宫内的片片桃荫,也成了枯朽之木,早已死去多时,楚九歌曾经伤感的看着那些桃树的遗骸暗自伤神,却未曾想过,恣睢无暇去照顾那些桃树,却至今都不愿焚烧他们的原因。
若不是清楚地记得当年的诺言,几颗无用枯木又怎会在如此繁华的王宫内存留至今?
若不是清楚的记得当年的诺言,未央宫又怎会为他,至今没有改变物件的摆放?
正是相信楚九歌终有一日会回到他的怀中,正是相信楚九歌也清楚的记得当年的誓言,恣睢才用仅存的理智,保住了他们曾经的回忆。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傍晚时,恣睢给楚九歌喂粥的时候,后者曾照着记忆中的曲调唱了一句,听后恣睢端着碗的手一抖,险些将粥撒了出去。
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回应了楚九歌心中的疑惑。他记得,他还记得……
望着已经两眼盈泪的楚九歌,恣睢笑笑,简直像个孩子一样,高兴极了,还要哭上一哭。伸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泪,问道:“哭什么,我的傻王后哟,瞧你哭的,像只大花猫一样。”
楚九歌抿着嘴,低头不去看恣睢的眼睛,后者还以为是他不满这样的比喻,心里生着闷气,正想去逗他笑,不想楚九歌挣扎了半天,竟然开口“喵”了一声。
二人相视一愣,随即皆开怀大笑,严肃冷漠的君王和满脸愁绪的国师,两人如今竟然笑的爽朗,恣睢抚着楚九歌的脖颈,侧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巧妙地避开了楚九歌头上的伤口。
二人就这样拥吻着,仿佛时间已经停滞。
人生极乐之事,不正是所爱之人在身边,所爱之人也爱着你吗……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梦后楼台高几重
恣睢差人打造了木质的轮椅,以方便暂时无法下地的楚九歌出去透透气,将后者抱到轮椅上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你看,像不像那时服了蛟骨藻的样子?”
恣睢被他逗笑了,“那时候你半残不残的推了几十天,后来在药效未散的时候就开口喊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破坏药效。”
“看我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没事啊。”说到这里,楚九歌自己也觉得尴尬,他哪里还能蹦跳……
恣睢自然知道他心里的苦,便安慰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说着,在楚九歌的身上披了厚厚的外套,膝上盖了薄被,吩咐宫人照顾好他,这时正好公子音带了楚落音来看望楚九歌,于是带他出去散步的工作就落到了公子音身上。
“今天要选几个户部的尚书,工作完了我会尽快回来的。”恣睢走时这样说道,楚九歌笑送他离开,随后便和公子音一同到庭院去了。
在那里,花亦怜已经坐在石凳上吃了半只烧鸡,看来已经等候多时了。想起前日他和许长情是一起到的未央宫,楚九歌就知道他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天冷了,在这里吃东西会呛风的。”
花亦怜抬头,舔了舔手指上的油,随后包好了吃的乱七八糟的鸡骨头,道:“最近总是因为一些事伤神,害我少吃了不少东西,我在想,你是不是能帮助我。”
“能让三公子难寝难食,定是件扰人心神的大事,三公子不妨说说看,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
花亦怜朝公子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便立刻会意,带着楚落音到别院去玩了,现下只剩下二人,有些话似乎也能当面说清。
“可能让你去回忆不堪回想的记忆十分失礼,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昆仑山下是怎样的场景。”
楚九歌猜测了很多他可能问出的问题,可千般思虑,就是没想到他会问昆仑山的经历。对于楚九歌来说,那的确是不堪回想的记忆,他甚至在竭力忘掉那种置身于幽冷空虚之中的孤独与恐惧,花亦怜一提及,楚九歌自然悲伤映于神情。
“我没想冒犯你,想了很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我发现的线索。”
花亦怜将大雁塔下密室的场景与楚九歌说了,听后,楚九歌的脸上确实现出了凝重的神色,“与昆仑山之景的确有相似之处,可也不完全相同,若是那密室的年代更久远一些,那么昆仑就是密室的替代品,而我……也是当年被囚于密室之人的替代品。”
事态似乎朝着他们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了,楚九歌从没想过,曾经有人拥有过和自己一样痛苦的经历,而他却是步上了别人的后尘。若这真是有人曾设下的命局,那么曾经待在那密室之中的人是谁呢?
“我想去看看那里。”
“你这副样子,离开未央宫都难,去大雁塔简直天方夜谭。”
花亦怜说的固然是事实,楚九歌无法争辩,他自己也确实没有能力一睹密室的样貌。
“从洞顶倾泻而下的皎洁之光,估计是在洞口处置了一块蓝宝石,使得光线透入时折射出幽蓝的光芒,而昆仑则是山顶处有可容人进出的洞口,不论是阳光还是月光,经过冰雪的反射,都会是幽冷之光,照入数尺之隅,看起来便和密室中的场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花亦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现在的他终于承认了楚九歌的能力,不再当他是妖言惑众的国师了。
“若日后有机会,请带我去那密室看看,或许能找出些线索。”
花亦怜清楚,若那密室真的与魔教有关,那么他和莫怀春如此声势浩大的去找可以搭救楚九歌的书籍的事情,一定已经传入的耳中,更甚者,这就是魔教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们看到这密室,进而对楚九歌产生怀疑。
“你在昆仑的时候有被禁锢吗?”
楚九歌闻言反笑,“那数尺之隅,连只虫子都爬不出,当然是禁锢。”
“可密室的出口十分明显,而池水中央的石板上,是有镣铐枷锁禁锢着曾受供奉之人的,若非如此,恐怕那人早就逃了。”
镣铐,枷锁……
楚九歌突然沉默下来,花亦怜见了,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反思刚刚的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楚九歌终于知道为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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