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第71章


在此之前,姬国在先王与公子衍死后曾被纳入南国的归属,作为早年逃出王室的公子寒,沈化风不得不回到故国处理大小事宜,也被恣睢封为了“嘉誉王”,一是因为他是姬王之子,有着显赫的身世,二则是嘉奖他作为沈将军时在朝中立下的赫赫战功。
恣睢作为王君最明智的一点,就是在楚九歌的辅佐下,将立的这几位王爷全部留在了自己身边。说白了,不论是许长情,齐寰宇,还是沈化风,他们都曾身为各国的公子,在举步维艰的王室凶残斗争下走到现在,全然依靠自己的过人之处,而善于集结他们的力量,并且为自己所用的恣睢,在政治与战争上也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远见。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王上真的一统天下,做了皇帝,你会以怎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呢?”莫怀春这样问道,不由得让楚九歌吃了一惊。
他从未想过此事,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先前他认为恣睢的性子暴戾,难当一国之君,甚至曾经想过让其他人来替代他的位置,而现在的他依然不敢想,因为他有预感,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在外人面前,我们始终以君臣相称,此后怕是也不会有变化,若有幸得见他君临天下,以我现在的地位,定是以百官之首的身份拜在他座下,高呼万岁吧。”
楚九歌微微笑着,他的愿望仅此而已,卑微的不值一提。可他也在憧憬那时的场景,烈日高悬,晴空万里,身着一袭龙袍的恣睢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辉,登上万民敬仰的太和殿,祭告天地,天授人归,承继大统,成为名垂青史的明君。
见楚九歌神色安然,莫怀春也不想打断他,蹲伏在楚九歌身前,继续替他按摩双腿。
“莫大夫,这几天我感觉好多了,好像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知觉,但是起身自己走路还是不行。”
“那是当然了,你足有一个月没下地,腿部的肌肉都萎缩了,要恢复好一段时间才能独立行走。”莫怀春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服的皱褶,朝楚九歌伸出了手臂,借着他的力气,后者慢慢起身,迈开了步子,尝试自己走路。
“还在那瞪着眼睛看,木头啊。”莫怀春叫了旁边的侍卫帮忙,一左一右架起了楚九歌。
楚九歌并不重,可单靠莫怀春也不能将他扶的很稳,必须有人帮忙。
事实上侍卫不是不干,是真的不想干,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种折磨,军中一直有“王上特别爱吃醋”这种传言,而谁人不知楚九歌就是恣睢的爱人,他可真怕碰这几下,王上就要治他的罪。
“怎么样,腿使得上力吗?”
楚九歌尴尬的笑笑,没有回答。这让莫怀春不由得深叹一口气,看来他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
“王上知道你的状况吗?”
莫怀春这么一问,问愣了楚九歌,“他知道我不能下地啊。”
“我说的是这里。”说着,莫怀春指了指楚九歌的腹部,后者才明白他究竟所指何事。
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楚九歌便支走了身边的侍卫,望着逐渐消失在大山身后的夕阳,半晌才开口:“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呢……”
“你也清楚?”
“人对于自己的病情,了解的要比大夫更甚。”楚九歌轻抚自己腹部的伤口,那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身体深处,却还在叫嚣着不愿让他安生。“我的兄长就是死于胃疾,或许这是家族病也说不定。”
“病到了这种程度,你难道不会痛吗?他每晚在你身侧,就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吗?”
说到这里,楚九歌指了指自己头上层层缠绕的绷带,朝莫怀春爽朗一笑,“我总是叫着这里痛,莫大夫你就会熬些止痛的药给我喝,只要掐准时间,在见到他之前喝下止痛的药,就能瞒过他的眼睛。”
这笑容的确不似重病之人能够表现出的。
莫怀春是大夫,家里世代从医,他自然清楚楚九歌的病情,也惊讶于他完全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病态的虚弱,若不是摸到他的脉象有异,或许连他都被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了。
“你身中巫蛊之毒的时候,因为蛊虫的原因使我没有探出你身体的异常,王上才没有得知你的病情。可你瞒不久的,总有一天你会病倒在榻上,等到他后知后觉的时候你已经……”
莫怀春实在说不下去了,在他眼里,楚九歌就是个傻子,即使这病无力回天,也应该适当去缓解,他这样费尽心力的瞒着恣睢,到底有什么意义?
“到那时候,他会追悔莫及,甚至可能随你而去,你真的忍心吗?”
“他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他一统天下的棋子罢了,不能让他为我费太多心思,否则我就成了他的拖累。”
莫怀春不懂,也不想懂得他的心情,只是身为一名医生,医者仁心,他无法放任他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罢了。
“你怕死吗?”终于,莫怀春对楚九歌问出了他对所有患者都曾说的一句话。
这问题的答案便是人对自己这一生的总结。
穷人们不怕死,因为他们这辈子受尽了苦难,希望下辈子能够托生在好人家里;富人们总是怕死的,怕生前享受的荣华富贵在来生化为乌有。
可楚九歌对于这个问题却是报之一笑,“曾经,我求之不得,因为那是我解脱的唯一途径。而今,我不怕死,却也不想死,我眷恋他的温柔,留恋他的怀抱,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在我死前,没能看到他君临天下。”
这场对话并不是十分沉重,但却牵绊着莫怀春的心,身为医者,他的确该拯救楚九歌的性命,这是他的天职,可作为魔教的一员,他似乎应该盼着楚九歌早日死去。
没人知道,那日在临安城贩卖给楚九歌那柄乌木梳子的人,就是莫怀春。也没人知道,为何他煞费苦心的对他下了巫蛊之毒,到头来却尽自己所能的救了他。
是感觉魔教大势已去,还是无法摆脱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连莫怀春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楚知意对他有恩。
给楚九歌下毒是魔教的命令,莫怀春不得不从,到头来,他还是看在他是楚知意儿子的份上救了他,报了楚知意的恩。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
即使是楚九歌本人的意愿,他也不会去医治他的胃疾,毕竟他的任务就是杀了楚九歌。可就算他不出手,楚九歌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不如借此还了楚知意的人情,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太阳最后一丝光辉也消弭在黑暗之中,感受到周身的冷意,楚九歌才终于想回房休息。严国的宫殿比南宫多了一道设施,就是隐藏在地下的地龙,到了冬天,司房便烧煤取暖,将暖意输送到各个宫殿,配上宫殿里的暖炉,即使是怕冷的楚九歌也能感觉很舒服。
晚些时候,有宫女送来了晚膳,菜色丰富,并不油腻,楚九歌便吩咐他们拿回御膳房温着,等恣睢散了会再送来,借着这会儿工夫,合上双眼小憩了一会儿。
望着楚九歌憔悴的睡颜,莫怀春真有种冲动,想伸出双手掐死这个苦命的男子,这样一来,他也能提早完成使命,不必在这深宫之中过多纠缠了。
可是他做不到。
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时机未到。
“他是先知,将自己比做戏子,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该何时退场……”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尊前拟把归期说
雪后的清晨格外宁静,楚九歌在恣睢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院落之中,俯下身子,掬起了一捧白雪,柔软,冰冷的触感使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周遭的建筑皆被白雪覆盖了屋顶,美不胜收,恍若进入遥不可及的仙境。
“良锦,每当有你陪在身边,可以欣赏美景的时候,我就特别庆幸自己能够活在世上。”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细腻的猫叫打断了二人,楚九歌立刻朝周围看去,发现一只黑白花的小猫正窝在宫殿的窗下瑟瑟发抖。
“啊,哪里跑来的小猫,怕是冻坏了,快带他进屋里暖暖。”
恣睢便听了他的,先将那猫儿抱在怀里,转身再扶他进屋。
楚九歌走路很困难,可还是不忘拿了架子上的厚巾,待得恣睢将他扶到摇椅上,便将猫儿裹了起来,试图用体温去暖这小生命。
恣睢前一日已将军中的事务交代完,今天没有事需要忙,便留在楚九歌身边,看着他柔情似水的望着怀中的猫儿,几缕额发垂落的样子,一笑倾城。
楚九歌抬头正好对上恣睢那双沉静的眸子,见他看的呆了,“唰”的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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