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第55章


就来要削。田中正说:“大空,这让我怎么见人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大空说:“那就剁你一个指头,把手伸出来,你看剁哪个!”又将切菜刀啪地按在桌上。田中正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说他毕竟是乡书记,他要在会上讲话,怎么能手伸出来是四个指头呢?大空就说:“给你当官的留一点面子吧,叫你指手却不能让你画脚,那就剁一个脚指头!必剁不可,剁了你的脚指头,你就会记住还敢不敢再往别人的女人那儿跑!”拉过脚来,一刀就剁下一节小拇指头。
放田中正走后,福运和小水却紧张了,说:“大空,这一下,咱是没犯法吧?”
大空说:“这犯啥法?他田中正跑到你家来的,又不是咱上了他的家,咱是自卫反击!没事的,你们睡吧,我该回去了,明早我来叫你,咱再到襄樊走一趟,搂他几百元去!”就将地上那节血淋淋的断趾捡了,用树叶包好,装在口袋走了。
大空从村里出来,并没有回去睡觉,他显得十分兴奋, 俨然干了一件极开心的正义事,就径直到了渡口,一上船喊韩伯拿酒来喝。韩文举一边骂道:“我这酒有一半叫你喝了,你是我的干儿子?!”一边还是取了酒。大空说:“我替你家除了害,这酒不是我讨喝,是你要敬喝!”韩文举在马灯光下,见大空一脸激动,块块肉都胀凸起来,也问:“你替我家除害?我家里有的是猫,用不着你那些假鼠药!”雷大空就说:“韩伯,我把田中正脚上的小拇指头剁了!”韩文举哈哈大笑道:“那你英雄,剁了他的头才是!你割了那两个耳朵,我可以给咱做下酒菜!”雷大空就从口袋掏出那断趾放在桌上,血淋淋的一节骨肉,说:“你倒不信,你瞧瞧这是什么?”韩文举叭的一声,酒壶从手里滑落,急叫:“你真的剁了他的脚指头!”雷大空更得意了,叙说前因后果,韩文举脸色寡着白纸,叫苦道:“不得了了!你们闯下祸了!”丢下大空,自己跌跌撞撞就上岸进村,径直到田家大院去。
田家大院有狗在咬,门却坚闭不开,韩文举敲了一会儿门,里边毫无答应,隔门缝往里瞧,有人影从堂屋出进,果真是出事的迹象,双腿发软瘫在那里半晌,再也不得出声一句。夜半回来,船上已走了雷大空。他无论如何不能入睡,黎明时分,隐隐约约听见水响,朦胧里看见渡口下的河里有人弄船,接着几个人影抬了什么在船上。他问一句:“这是谁呀,这么早开船呀?”并无接应,那船就泊泊泊开走了,只看见岸上站有一人,极胖的样子,像是田中正的妇人。心里就说:田中正是到白石寨看脚伤去了,人家不理睬他,是不愿意再见他,也不让走漏风声的。
第十九章
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仙游川里一切如故。小水和福运对韩文举说:“没事的,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敢声张吗?”韩文举还是忧心忡忡。
第八天,福运和大空撑排到了白石寨,寨城南门外的渡口上黑压压泊了许多船只。这些船是从荆紫关运了火纸到货栈的,船工们差不多去了寨城游逛,七老汉则一边提了水用刷子洗船板,一边和旁边一条船上的人说笑:“东胜呀,你不是干那事的人,你就不要逞那个能!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结婚了七年,两个娃娃都有了,明日就回家去,你还抗不到时候吗?你女人要你出一次船,回去给娃娃扯几身布料,你瞧你,十块钱没了,连个毛儿还没见!”
叫东胜的是两岔镇上的,面黄肌瘦,只气得一嘴白沫,说:“我几时了非揍那房主不可!他娘的为了多挣钱,就这样欺负人!”
七老汉说:“要是雷大空,房主他敢这样?你又瘦又小,人家一看就不是个老手,欺负了你,你又打得过人家?”
大空问:“谁欺负东胜了?”
七老汉就笑作一团,说是东胜看见别人领了女人到寨城西门口外一家去玩,他也勾搭了一个,掏了五元。到了那家,房主要房价又是五元,东胜才和那女人进去五分钟,裤子刚刚脱下,房主在门外喊:快跑!公安局的来啦!吓得东胜和那女人从后窗跳出逃了。过后一打听,压根没公安局人来,是那房主使鬼,故意捉弄,这样可以加快挣钱次数。东胜气得去找房主,房主说:那你领那女人重来嘛!女人早跑了,东胜到哪儿去找?回来在船上心疼他的十元钱哩!大空听了,心里又好笑又可气,骂一阵东胜不会花钱不会摆治女人,“活什么人呢?!”就让领他去向房主讨钱。
七老汉拦住了,说:“事情没成,也没可气的,那过路女人有什么味道。你看人家石疙瘩,交就交个相好的,来了就到家里去,铺毡的盖棉的,不花钱还管吃管喝,那小子才是有本事!”
东胜说:“他还不是用钱养了那寡妇!”
七老汉说:“可寡妇待人家真哩!我几次船到这里,寡妇还在问:‘疙瘩怎地没来,疙瘩找了老婆了吗?’”
福运问:“哪个疙瘩,是镇上的吗?”
七老汉说:“茶铺湾的,他只撑柴排,就是右脸上有一块青记的。”
便直起腰,冲着岸上那一个石柱上的小屋子里喊:“石疙瘩!乌面兽!你还没个够数吗?现在河运可有了管委会,来收税了,还不快点下来!”
果真小屋子的窗口里探出一个人头来,眉目粗糙,右脸上好大一块青皮。回应道:“七叔,我就下来的,一杯好茶才泡上,我喝了就来!”一会儿下来,眼皮胀胀的。
七老汉说:“乌面兽,你真会享福,怕睡过晌了,还让我喊叫你!你别以为那上面软绵绵的,那可是比撑船过滩劳人哩,只是你不觉得。”
乌面兽说:“去了就走不了,她哭哭啼啼的,你让我怎么办?”
另外船上的东胜不能不十分忌妒了,说:“石疙瘩你那么个嘴脸,倒能有个寡妇为你哭啼,你好艳福!”
石疙瘩也得意了,说:“她真的待我好,一心让我娶了她,我正作难!你们喝过茶吗,那儿有云南沱茶,熬了好提神,我让她扔一块下来!”便荡了排到那小屋近处,一声呼哨,窗口真的趴一个女人,三十出头,脸面十分洁净。大空也惊叹这么个俊俏寡妇倒能一心在乌面兽身上。那寡妇和石疙瘩说话,扔下一块纸裹的沱茶,末了说:“疙瘩,把衣服穿好,别着了凉,你不知道风要渗进你骨头里吗?”
沱茶在一只壶里熬着,好多船上的人都集了来。这些人全是从寨城采买毕的,一趟船挣了钱,差不多又都花销了。他们议论得最多的,是寨城里货物的价格。“×他娘的,什么都涨了价,就是老子的个子不长!地位不长!咱们河运队要说赚钱也真赚钱,拿到咱手的又是几成呢?田一申经管货栈,怎么又多了几个采购员,还那么几个女的?蔡大安做信贷,又做队长,一个国家干部得双料钱,亏他一天趾高气扬的,又喂了一条狼狗!我几时吆那条狗来勒死了,咱们吃狗肉!”
七老汉说:“有个河运队还是比没个河运队好,咱撑船的就只管撑船。要我着气的是咱出了力,好名儿全让田中正他们领导占去!听寨城人讲,论县上强硬的乡政府,还数田中正,说他是组织农民致富的典型,怕要往上提一提了!×他娘的,提谁降谁与咱无事,只是巩家往后越发势败了。”
一个说:“田家的官都是七品以下的,巩家的势力在州城里,听说白石寨的工作在州里却排不到前边去。”
东胜说:“你管球人家哩!福运,你近日见着金狗了吗,他能让上边领导注意到扶助贫困户的事,可他知道不知道倒让田中正成了扶贫致富的英雄?”
福运说:“你知道不知道,县上为什么没有开成现场会?你瞧着吧,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田中正也不会太张狂了!”他想起整治田中正的事,突然充满了一种豪气,忍不住要说出那一晚的经过。
大空用脚把福运的腿踢了一下,福运也就改了口说:“金狗本来是可以当河运队队长的,可你们都不争着要求,他现在走了,做了记者,是不能具体管到河运队的。田中正让我和大空也到河运队,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不去,要去,依我说得让大空当个队长!大空,你将来成事了,就提拔咱这杂姓吧!”
大空笑而不答。
七老汉说:“大空你这样子,好像真的将来要做官?你也球不顶的,你没根没基,说话只是直来,比金狗还欠几成火色,你不是做官的材料!”
大空说:“我要是真做官了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