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花枝》第50章


刘丰的眼里是无比的平和。
晓萱望着她,竟觉得恍惚,这还是那个当初刻薄多事的刘丰吗?
人就是这样,当经历一些苦痛的时候,就是两个结果,一是沉沦,一是顿悟,或沉沦或顿悟都需要一点机缘一个契机,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自身的性情磨炼。
肖老师说:“刘丰就是最有力的例子,很多事情的化解是靠对生活的领悟,不怨天尤人,才能真正平静。因为离婚女人面临的东西一定很多也很难,没有一个好的心态和正确的态度很容易走偏。真正的幸福一定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得来的。”
从肖老师家出来,几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又各不相同。
李薇有点嘀咕,她总觉得肖老师话中有话,可能是不好意思明说,难道老王会有什么不测?
她问刘丰:“这个肖老师好像隐讳地告诉我了,只是没有明说。”
刘丰笑,说:“肖姐除了身体上的病患直言,别的说的都是一种意象,是一种普遍的道理,你别多心。”
“是呀。”晓萱边开车边嘻嘻哈哈地说,“再说她不是给了我们护身符了吗?只要我们随身携带就万事吉祥如意。”
“又断章取义。”刘丰戳穿她,“人家肖姐可不是那样说的,只是说那是她从寺院里求来的,可没说有了它就一切如意。”
晓萱昂了脖子,不以为然。
子媛说:“我只是觉得她说的那些道理很难很难做到。”
“是。”刘丰点头,“所以说每个人的顿悟都需要一些条件。”
子媛不说话了,她想像她这样愚笨的女人恐怕很难做到——做到是修。
正想着电话响了,晓萱打趣她说:“一定是你老公秦朗。”
但不是。
“子媛,安成。我妈妈就快不行了,她想见你一面,求你快来好吗?”
子媛挂断电话,安成的哀嚎还在她耳畔。
“晓萱,你快送我去医院吧。”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嗯。”晓萱答应,放下李薇和刘丰,就直奔医院而去,她知道无论余萍对子媛有过怎样的伤害,毕竟是垂死的人,她没有理由阻拦子媛。
到了医院,晓萱叮嘱子媛说:“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就好了,生命无常,医生都没有办法我们更没有能力。我就不上去了,还是不想见他们,估计他们也不想见我。”
“嗯。”子媛明白晓萱主要是怕天宇一家也在,就更尴尬,“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坐公交车回。”
“好。对了,先给秦郎打个电话,他还在等你呢,分清主次,秦朗才是你现在该在意的人。”
“我知道,你放心吧。”子媛边回话边下车,急速往里走。
在心里她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曾经叫过那个生命垂危的人6年的“妈”,毕竟这个世界她对“妈”这个字最依恋。
快到病房时,她不由得却步不前。肃洁的走廊有一种冷冷的凄凉,让人的心无端地感觉寒冷。子媛身上是半袖的短衫,露在外面的胳膊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大约是周末的原因,医院里的人不多,刚粉刷的雪白的墙壁,让她的心房又产生强压下的窒息感,这样一冷一热的,她感觉血液循环都凝滞了。
记忆中,这样面对生离死别有两次,一次是母亲,那时她恐惧地痛苦地随时可以昏厥,幸好有吴安成陪在她身边。她突然想到他的好,想到他曾经给她的依靠,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更加快了脚步。
她记起母亲去世后她去到安成家,记起那天余萍说的话——子媛,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那句话曾给她怎样的温暖和慰藉,怎样令她看到希望,不管那是不是余萍的一句客气话,却是真实存在于记忆中的,虽然还有更多伤心的记忆!没想到第二次面对死别竟是余萍,她的心又揪了下。
人生的慰藉真的就是空想,一切的不如意不了解,一切的渴望,都可以用一层层薄幕遮蔽。这薄幕,起初可以说是梦的环帷,最后一层,就是很觉悟的死,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在死神面前是定会醒悟忏悔的,余萍就是如此,她存留着一口气,只想对那个她曾经喜欢后又无法接纳百般挑剔的儿媳说一句“对不起”。
病房里是安成和天宇两家人,这也是余萍所有的亲人。
“爸。”子媛习惯性地叫了声。
老吴点头,那样一位温和慈祥的老人,脸上是深深的愁绪。
“子媛,麻烦你了,你妈这些天一直想见你一面。”老吴说着便哽咽了。
子媛来到病床前,雪白的床单被单更衬得余萍面色青黄。她面孔浮肿,眼睛微闭,头发凌乱而干燥。那样地躺着,俨然就是一位在痛苦中等待命运的终结的可怜人。
子媛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滴落在余萍的脸上。她面部的肌肉动了下,费劲地睁开眼。
“妈。”子媛轻声叫。
真的,这一刻,子媛突然明白生命是最宝贵的,其他不过都是生命中的点缀,人只有活着才会拥有。真的,这一刻,她抛却了一切仇怨,只有期盼,期盼余萍能得到命运的垂青,挣脱死亡的纠缠。
余萍听到她的叫声,身体在白色的被单里动了动,更努力地要睁开眼睛。
“是子媛,子媛来了,来看你了。”老吴伏在她耳边说。
“子媛。”她的声音伴着喘气,游丝般的微弱。她的目光慢慢飘向子媛,再没有了曾经的霸气与威严,再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余萍。此时,她就是一位老人,一位老母亲。她的眼角渗出泪水,湿湿地挂在颊上,青中泛黄,黄中透黑的颊被那些泪水衬得更加没有光泽。
余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异常激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痛苦地令人心酸。
安成请了医生来,大家都退到病房外。
医生进行了最后的急救,那不过是一种很过场的抢救。
病危通知单早已发出,医院是建议回家等待的,只是余萍不肯,她到最终想的都是不能让那个家沾了死亡的晦气。
病房门开了,医生告诉大家——尽力了!
余萍最终没有来得及对子媛说出心中的悔恨,就带着深深的不安走了。
老吴老泪纵横。是啊,余萍才65岁,还不算老,这样的年龄就这样地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安成突然发疯般地冲向子芳,一把抢过她怀抱中的幼儿,大叫着:“都是你都是你。”说完就要把孩子往地上摔。幸亏天宇及时抢过去,孩子哇哇大哭,他幼小的本就混沌的生命仍然感受到了恐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是老吴!
老吴给了儿子狠狠的一巴掌,“你还嫌我们家的灾难不够吗?你还怕我们的罪孽不深吗?谁的错?你竟然归结在一个浑然不知的孩子身上?明明是你带给了他痛苦不堪的生命,你有什么资格怪他?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畜生,现在你妈妈刚去世,家里那么多事都等着你料理,你一个快40的人就不能冷静些成熟些吗?就不能真的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吗?”
“哼哼。”冷笑的是子芳,“他如果懂得责任就不叫吴安成了。”
子芳的脸上没有像往日厚施了脂粉,素着的脸,更黑更瘦,眼里没有一丝光彩,头发剪得短短的,贴在头上,少了张扬多了忧伤。
吴安成怒视着她,终是没有发作,默默地去办理母亲的后事了。
经历了生离死别后,死者长眠,而活着的人几近虚脱,那样的累除了对死者的不舍,还有对生命无常的恐惧。
子媛很是疲惫了,和他们告别。
“安成,照顾好他们。”这是她最想对他说的话。
“嗯。”安成默默答应。
“安成,活着多不容易呀,好好照顾他们和自己,像爸说的负起责任来。”子媛觉得这是她应该对他说的话,尽管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当恩怨全无的时候,惟有祝福是善良的期许,也是放下一切的证明。
子媛向外走,这时候她特别想念秦朗。余萍的死让她更加想珍爱与秦朗的感情,她觉得生命实在太暂短了,能够与相爱的人多一天相守就多一天幸福,她很想立刻见到秦朗,想在他的怀里,告诉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她拿出手机,才想起来忘记打给他了,他一定在家中焦急地等着她。她立刻拨号,却发现手机没有电了。四下望望,只有磁卡电话,没有磁卡,没有办法立刻打给他,她的心里有些不安有些焦虑。不再耽搁,直奔大门而去。
“等等。”子芳在医院门口叫住她,“我有话对你说。”
黄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