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诱惑》第77章


王老柄丝毫也不理会我苦口婆心的政治思想工作,拽长脖子不停地往后面看追兵还有多远,嘴里嚷嚷道:“我们这是往哪里跑?”
“西边就是阳台山,我陪你上山打游击好了。”
老子听着来气,一句话把丫给憋回去了。
听着后面呼啸的警笛越拉越近,我在连续几个路口闯过红灯,差点跟横向穿行的车辆撞上,行至上庄路口时我忽然灵光一现,把车驶进了分叉的乡村道路,直奔翠湖湿地保护区。
这里是北京最大的一片湿地公园,几百公顷的水面,星罗棋布的荷塘和鱼池,成了钓鱼爱好者的天堂。周边村子里的农家院不少都被城里人买下来,改造成了寓所或者行院。庄大姐还带我到了一个著名前辈作家在河北村的宅邸,那是一幢用原木改造成的美式别墅,有宽敞的大厅和阁楼,弯曲的回廊,屋顶的露台可以眺望波光粼粼的水面,落地玻璃窗则印照着摇曳生姿的莲花荷叶。相比附近的高档名盘翠湖别墅,这样的风情小院倒更值得人流连不舍。
也许有可能把车开到岸边,冲进水里之前我或许能过夺门而出,再不济人车同落水地,王老柄的雷管受潮可能哑炮,凭我的游泳健将的水平也有死里逃生的一线希望。
我人生中第一次与死神的亲密接触就是在水中,那时候还是嘴唇上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屁孩儿,一伙小兄弟们因为偷摘了人家果园里的橘子,被老汉追得四处乱跑,大家窜到邻近的河岸边以后,扑通扑通都往水里跳,当我也奋不顾身跳进去以后,才想起当时根本就还不会游泳。结果慌乱中上下拨弄呛了一肚皮水,失去知觉前却忽然眼前清澈心内通透,恐惧远遁,觉得实在不必害怕,如果沉落水地还可以沿着底岸走将上来,醒来时已经是趴在地上,如同一条面口袋般被老汉拎着小腿儿不停抖落,嘴里不停地往外吐水……
当我刚拐上那条柳荫夹道的小径,发现我的如意算盘立马落空,自己得面对跟城里公园比较起来毫不逊色的熙攘人群:密密麻麻的钓鱼大军及其各式各样的座驾,已经完全占领了这片以往人烟稀少的荒僻郊野。奶奶个腿的,生活在一个人口大国就是麻烦,不仅在没有厕所时找不到一个能躲开他人视线痛快撒泡尿的地儿,就连你不想活了偷摸寻死也不易找到一块清净地方。
“你小子是想把我往绝路上领啊,这么烂的地方跟哪儿跑得脱身?”
王老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冲着我就发作起来。这当口追兵已经跟了上来,我把车往人流稀少的翠湖湿地公园一侧开过去,因为暂未正式对公众开放,这片许多候鸟的栖息地芦苇丛生,算是一个可以解决我们问题的理想之地。
三辆警车品字形排开阵势,把我们围在当中,我干脆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活动一下身体,对王老柄说:“跑不了啦,准备跟雷子谈条件吧,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上了贼船就豁出去,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再不咱俩就被他们一通乱枪给打成浑身筛子眼儿,你丫看着办吧。”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这一无赖泼皮的劲儿一使唤出来, 王老柄倒没了主意,瞅着车外几个端着手枪瞄准我们的警察,露出一副傻逼样儿屁也不再吭一声。
“你说他们真敢开枪打死我呀?”
这个孬种这会儿不知道那根筋出了问题,忽然露出熊样儿。我冷冷说道:“你也不好好数数自个儿有几根肋骨,如果你真有心寻死人家还不当是碾死一只蚂蚁。我又算老几,即使被你拉着陪葬也不过是被误伤的群众而已。这会儿你把我当人质也没狗屁价值,没准那姓葛的也不想让你活着,安排人结果了你正好灭口。只有你个混球和我这个傻逼使劲儿往套子里钻。所以老子要下车出去不陪你丫玩了,你愿意把那玩意拉响就当是为我送行吧。”
我表面大义凛然实则小腿肚子抽筋,背上已经是汗津津一片。这个赌局压上了老子的性命,实在是祸福难料。正当我作势要打开车门,王老柄一把攥住我,“你别动!”
我心里一沉,以为他要狗急跳墙,忙不迭地大喊:“你,你也别动,有话好好商量行不?”
王老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接下来他说的那句话是我一生中听到的幸福指数最高的天籁之音:“兄弟,实话告诉你吧,这玩意儿是假的。”
他拍拍腰里的那圈雷管,随手还抽出一根递给我看,我日他大爷的,那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截空心塑料管子。
一时间我不禁又喜又怒,绝处逢生的快意一消退,一股子邪火就从丹田往上冒。本来自作聪明还他妈英雄救美,谁曾想到被一包工头当成小丑结结实实地涮了一道。我又好气又好笑,猛地摔开王老柄攥住我的那只手,怒骂道:“你个蠢驴,这会儿我要是有包真炸药一定点着了,亲手送你上西天。要知道这么着一逃跑,路上随时会把小命丢掉,干嘛费这么大劲儿到这时候才露底儿?”
猛然间我停住口,明白一定是这厮与葛达裕勾搭好了将双簧唱到什么程度。这俩王八蛋是拿我当猴耍呢。我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掩饰不住厌恶的神情,拼命压下往他那张谄媚的黑脸上吐口水的欲望,蹬开车门跨了出去,伫立在亲爱祖国伟大首都的美丽蓝天下,拍拍双手对着持枪警惕如临大敌的警察说道:“没事了,嫌犯已经被我搞定,你们过去随便把他拿下吧!”
“把手举起来,放到头后面不许乱动!”
警察一声断喝赶跑了我刚涌上来的得意张狂劲儿,我还以为他们搞错了角色,对着一排黑乎乎的枪口忙不迭地解释说:“犯事的那家伙在车里呀,我是他绑架的人质哦。”
当我乖乖举起手,左右张望着想找战扬的身影时,冷不防身后一个警察一脚踹在我后腿窝儿,呱唧一下就跪落在地上了。我仰着脖子大喊:“你们有没有搞错呀,不抓坏人跟我较什么劲儿,蠢得跟猪一样啊……”
话音未落,我后脑勺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家伙,眼前金光四迸接着黑乎乎地一晃悠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狭小的房间,幽暗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悬挂的白炽灯漫射开来,屋子里陈设极其简陋,我躺着的是一张折叠式行军床,前面是一张桌子,上面搁着一个老式暖壶,几个一次性纸杯,还有散乱的几张《北京青年报》不由得让我立马联想起李聪圆乎乎的笑脸儿。
发了半晌愣,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脑像录像机一般往回倒腾记忆,我终于想起了前前后后的事件过程,看来是被公安给专了政,弄到看守所里头来了。王老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也给逮住关押进来了?或许是不明情况下警察先通通拿下再仔细甄别,在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前提下偶尔先冤枉一个好人的啥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国字脸端正威风,眉宇间正气凛然,俨然代表着共和国政法系统的神圣庄严。见我睁眼望着他,这家伙不易察觉地扭动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说道:“醒啦?要能坐起来就坐着聊聊,要不就这么躺着也没啥关系。”
说罢,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我,开腔问道:“那个叫杨泓的小妞儿,跟你是什么关系?”
“杨泓,她怎么啦?”
我闻言一个激灵,猛地半坐起身体来,把询问的眼光抛向这个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底细背景的审案官。“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
他毫不避让我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如同老鹰守着猎获在爪下的小鸡一般,丝毫不理会我的发问,这家伙接着又抛出一个更让我既惊且疑的问题:“你是怎么认识马守节副市长的?从头到尾给我们交待清楚,你要是配合的话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至于我的身份,不是政法纪检机关,谁敢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设刑堂?”
我把一肚子疑问硬压下去,大脑一边费尽地思索,一边字斟句酌地跟这人周旋:“你说的那个杨泓如果是那个前售楼小姐的话,那我就是差点当上她卖的楼盘的一个准业主而已,你知道售楼小姐都是能忽悠的主,只要是脖子上顶着脑瓜的家伙都会被她们混个脸熟。马副市长电视上常见哦,经常视察首都城市建设工地,好像是很有能力的领导干部吧?”
“你小子就装呗,看来是亏还没吃够,不明不白地就瞎替人出头,差点搭上性命还不吸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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