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落魄者》第3章


“是的,我在东京,我在陈洁家里。”裴自力为自己果断地接了电话而庆幸,激动地说了一句废话。
“陈洁呢?陈洁在哪儿?她肯帮助你吗?我来跟她讲话。”
“陈洁打工去了,是她到机场来接我的,她答应帮助我。但是蓓蓓,这儿很难,找房子难,找工作难,陈洁又是个女的。”裴自力不自觉地露出了沮丧之意。
“没关系的,洁洁很讲义气,能力也强,我们小时候很要好的。你对她说,是我把你借给她的,你暂时做她的男朋友好了,我不会吃醋,不过你不要真的爱上她。”徐蓓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蓓蓓,你怎么还这么疯,像长不大一样,这种话也说出来了。你知道我到泰国去是为了谁?不愿回国冒死偷渡又是为了什么!你在国外这么多日子了,知道麻烦人家不好受,我一个大男人……”裴自力责备徐蓓说。
“我知道困难,可是她帮助你,你总归要付代价的嘛,这就是我在加拿大两年学到的呀!我想,你也不应该再把国内的道德观念带出来了。行不通的,这你今后会明白的。”徐蓓辩解道。
“我没有心思与你辩论,我担心今晚陈洁找不到肯收留我的男同学,我只好睡到马路上去了。”
“你不要太悲观好吗?自力,我爱你,你也爱我对吗?总归会有办法的。可是我很想你,我想到你身边。呜……。”徐蓓哭起来,又呜咽着问:“是不是洁洁很漂亮?她老了一点没有?我可是天天打工,多了好多皱纹了。自力你说,我老了你还会爱我吗?”
裴自力苦笑了一下,想,什么时候了,还谈爱情。像我目前的处境,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资格谈爱情。他又想,蓓蓓这个女人就是这样不实惠,这种时候,怎么不问我钱够不够用,要不要先寄些钱给我救救急。她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吗。
“自力,你说话呀,爱不爱?”
“爱的,爱的。”裴自力应付她道。
“那好。”徐蓓满意了,“我收线了,国际电话费很贵的,过几天我再打来。拜拜!”她急急地挂了电话。裴自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进去,沉默下来。
裴自力抬手看看手表,已是早晨5点钟,陈洁快要下班回来了。他赶快将脏碗盆拿到厨房水车里去洗。厨房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墙上钉着一排钩子,挂了锅、铲、勺,水斗上面有一个小壁橱,煤气灶只有一个灶具,头顶处有一只小小的排气扇。因为日本人居住空间狭窄,不在家里煎炸食物,更不起油锅炒菜,也最痛恨邻居家的油烟气,所以喜欢吃本国菜的中国人炒菜像做贼一样,见楼里没有人才开一条门缝,做几道佳肴慰劳自己。
陈洁的房子虽说只有一间卧室,但是带浴室和厨房,落地长窗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种几盆花,晒晒衣服,住起来很舒服。陈洁说这套房子的租金是六万日元,合美金五百元左右。裴自力早就听说东京的地皮全世界最贵,到了这儿才明白,这种设备齐全的房子要租到它也不容易。陈洁说,原先穷学生住的1、2万一个月的贫民窟房子,现在已经陆续拆光造新式宿舍了,东京再找不到这种廉价的住处。连那些结构差一些暂时没条件拆掉的老房子,也被主人重新装修,配上卫生设备洗澡间,装上煤气热水器,高价出租了。
“还让不让我这种穷人活!”裴自力气愤这个日本政府时时不知道满足、不断改进社会设施的勤奋劲。这个社会,像一头套上驾的马一样,按着全民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不倦地朝前、朝前,偷懒的人就将被抛在车轮下面被碾死。
好在繁华的东京就业的机会很多,只要你放下架子就不会饿死。裴自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建筑工地找工打,当一个真正的苦力。他坐下来等陈洁回家,专心地两眼盯着那扇门,企盼她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这时候,那个曾经在法庭上滔滔不绝陈词辩护的青年律师头脑里,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只有“生存”两个字眼反反复复盘旋不去。
陈洁回来了,又累又倦,眼眶乌青。她迎到裴自力急切的目光,垂下眼睑。裴自力觉得事情不好,识相地一声不吭,很紧张。陈洁哑声说:“我找遍了认识的、可靠的男同学,一听说要住宿都摇头。也难怪,他们中间,情况好的已经独立租了房间过梦寐以求的单身贵族生活,情况差的二、三个朋友挤在一起,都盼望有谁先开口搬出去,因为搬家要花费一大笔费用的。”
陈洁抬眼瞅了裴自力一下,大个子还没缓过神来。她说:“你知道,独身在外的男人,有的还要安排‘节目’,短期同居或长期同居关键在于有无住房条件。你要是个女的,欢迎你的人可能会多一些,弄得好可能不出房租,可是……”
裴自力清醒过来了,他当然知道他是个男人,是个不受人欢迎的倒霉鬼,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唉叹了一声。
“不过,工作我已经为你找好了。”陈洁有意掉转话头让裴自力高兴一下,说:“是跟一个上海人搞室内建筑装潢,不是露天的,活也不重,每天一万日元。”
“啊!什么时候开始干?”裴自力等不及地,两眼放出光来。
“明天,啊不,今天早上就开始。等会儿我送你去车站,那儿有人等着接你去工地。”陈洁见裴自力高兴起来,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陈洁看看裴自力的打扮,说“你什么衣服也没有带来,打工总不能穿西装去呀。”她转身到壁橱里去鼓捣了一阵,拎出一套男式厚绒衫裤来:“上次去中野淘便宜货,只看了价格不看尺寸,买错了,你穿吧。”
裴自力拿过衣服,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打开手提箱,将二百美金卷起来往陈洁手里塞,钱币卷起来很硬,戳得陈洁生疼,陈洁甩手不接。裴自力低头说:“我目前只有这些钱,你先拿着。我知道,现在许什么愿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你相信我好了……”裴自力舌头打结说不下去。
陈洁别过脸不去看他,从自己的皮包里抽出3000日元说:“美金我帮你放好,我不会要你的钱。这3000元你作车费和午饭钱,你下班的时候问一下工头,是不是可以干一天拿一天的工资。如果行的话,从明天起,你就有钱可以周转了。”
陈洁见裴自力站着不来接钱,就去塞在他的衣兜里,并推他一下说:“不要愣着啦,快去换衣服,我们走啊!哦,记着晚饭回来吃,外面吃饭很贵,我会准备好的。”
“那晚上我住……”裴自力不好意思问出口,但还是问了。
“晚上见面再说吧,实在无法的话,反正我天天上夜班,你睡到早晨,换我好了。我尽量再想办法。”陈洁咬牙发狠地说。
一时,两个人竟都不说话了。“陈洁,徐蓓刚才从加拿大来过电话了。”裴自力打破沉默,不知怎么有点对不起她似的。
“她说什么?高兴死了对不?”陈洁舒展开眉头,笑起来。
裴自力没有回答陈洁的问话,他注视着陈洁的眼睛,动感情地说:“蓓蓓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幸运。”
陈洁耸耸肩,快快地从这种气氛中抽出来,夸张地做手势说:“别说啦,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推开门,一股新鲜又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天边已经升起一片朝霞,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像一幅镶着金边的剪纸画,渐渐地没入蒙蒙的雾气之中。

陈洁在高田马场车站将裴自力交到以前语言学校的同学小夏的手中,返身朝家里走。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昨天夜里当陈法打了十几个电话几乎绝望的时候,好久没有联系的小夏没等她说完客气话就说,他的工地要找一个体力好、肯吃苦的小工去顶替他们组里的马来西亚人,最好第二天就去。小夏的包工组一共3个人,一个工头兼喷枪手,一个加料管机器,一个搭拆脚手架。他们专门负责在新盖好的大楼内墙上,喷涂一种水泥、胶水和棉花搅和在一起的涂料。
小夏介绍说,他已经在这个包工组干了一年了,工头是上海人,在上海的时候是个体户卖鱼的,很有些脾气。不过因为小夏会接电线会修机器,工头给他加了几次工资,现在每天可以拿到15000日元。看在这个份上,也就不计较工头的脾气了,人嘛,干了粗活哪怕教授也会变得野蛮的,不要说人家本来就是这种素质。小夏说,只要在精神上承受得了,这个工作好得不得了,你那个律师朋友可以来试试。
小夏在陈洁的班上只读了半年语言就辍学了,他的脸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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