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第20章


“打碎一样东西实在不算什么的。”
“是不算什么,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碎的是什么呢?”
“我告诉你又怎么样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力在调节自己的情绪了,但是没用,“我说过了,碎一样东西不算什么,可要是死了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电话那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好象根本就没人。过了一会儿,我说,我昨天去找费珂了。
“去找她干什么?”
“我认为她说得对,你应该去自首,马上就去,我陪你去。”
“不,我不想去。等他们来找我好了。”
“你是猪脑子啊,这里面是有性质的区别的。”
“也许他们根本就查不到是我。”
“不会有这样的事的,别抱侥幸心理。你等着,我过来。”
“不,我不去,那是去送死。”
时间还早,我给一个估计是全团起得最早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代我向单位请假。反正去了也没什么事,无非是打牌和吹牛。个把在团里有情况的当然有动力去,瞅准机会也许能在道具间干上一把。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谁也没在那儿看到过,而真在那儿干的是不会说的,所以只流传于大家的口头。但道具间因此有了那么一点淫乱的意味。我这个管道具的一直被认为有着先天独后的条件,不是因为有地方可以搞,而是工作的地方就是一个可以搞的地方,单凭这一点,就让我的一些同事很是羡慕。
说起来,歌舞团曾经也辉煌过,不过那是在我进团之前,如今也就留在老前辈们不厌其烦的追忆之中。我热爱舞蹈,曾经做过当一个舞蹈家的梦,也为此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和热情。可一次意外的车祸让梦瞬间就破碎了。如果你现在要问我梦是什么,我会回答,梦就是梦,一旦你醒来,它就没有了。
关门下楼的时候,我接到徐雯的电话。这是个做事得体、一般不给男人添麻烦的女人。不添麻烦有多种解释,其中一个就是,在内心深处她和你是有距离的。不过眼下我很愿意接受这样的距离。我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短暂得像个玩笑。人就是这样,只有经历过了,你才会切身地认识到那是不合适你的。
徐雯,32岁,长得一般,气质不错,单身,没有婚史。她是一家日资企业的翻译,经常要陪她的上司出差。我觉得应该给她这种特殊的工作一个新的命名,比如出差陪同员或者飞行翻译员什么的。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不可能经常见面。这很好。事实上,这也是我和她交往了两年后依然还在交往着的最主要的原因。平常我们基本靠电话联系。她出差在外时,上飞机前和下飞机后都会给我打个电话,确定俩人在某个时段都有时间的话,她会火速赶到我的住处,火速地和我干上一把。她真的很忙。她时常感叹小日本的钱不好赚,当然也没少赚。对于我在床上的表现,她给予了高出我能力的肯定。不过,这也说明她对我那方面的表现是满意的。我猜这也是条件不错的她在和我交往了两年后依然还在和我交往着的一个重要原因。
电话是从白云机场打来的,徐雯正准备登机。对于能在这个时间打通我的电话,她显得很高兴。她问我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要在往常,我会问,有时间又怎样呢?她会说,那我给你做饭。我就问,做什么饭?她说,我给你下面。下面,是我和徐雯之间的暗语,多么形象、生动啊。但是今天我得赶着陪朋友去公安局,他撞上了自己的女友在给别人下面,一气之下把吃面的人给捅死了。
我到格子家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就绪。胡子刮过了,单位的假也请好了,家具遮蒙上了布,还理出了一个旅行包,里面应该是日常用品,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格子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一阵心疼。
“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朋友。”我由衷地说道。我不记得自己还曾对谁用同样的语气说过同样的话,如果我这一辈子只被允许说一次这样的话,那么我愿意就对格子说。
格子的眼眶红了,他使劲地咬着下唇,过了会儿,他说,我父母那儿你看怎么跟他们说一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们。我说,还有什么能想到的,你尽管吩咐。我想他会提出让我照顾费珂的,我怕他这样说,但他真要提出了,我想我也会照办的。他想了想,说,没有了。
走到小区门口,格子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口气说道,我这就去,你不要送我了。我说来都来了,就让我送你去吧,你要不愿意,我送你到那儿的门口就走。格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黯然道,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这样走路了。我也有些感伤,提议道,要不就这样走一走,走着去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有意多喝了几口,想借着酒劲好好睡一觉,可又不敢拔电话,怕格子那儿有事找我。迷迷糊糊中接了好几个电话,感觉从来没集中地接过这么多的电话。最后一个是徐雯的,她问我这会儿有没有时间,我说不知道睡觉算不算是件事。她一下子没能明白我的意思,说,哦,既然是这样,那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想徐雯肯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于是又把电话打过去,但怎么打都占线。大约二十分钟后,徐雯的电话关机了。
虽然睡意全无,我坚持在床上躺着,想到徐雯这会儿可能正在给谁下着面,我笑了。以前只是觉得她挺忙的,就是和我这一腿也是见缝插针,现在想想或许还不是这么回事,我并不了解她这个人和她的生活,就像她不了解我一样。当然,不了解是因为我和她都没有了解彼此的愿望。
有愿望去了解你身边或生活中的某个人,其实是一份可贵的生活的热情,可对我来说,却是陌生的久违了的。我的前妻指责我自私狭隘冷漠,应该说不无道理。
我突然有些冲动,下床赤脚跑到写字桌前,翻出日记本。从小在父亲的培养下,我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记得最疯狂最冗长最激情昂然的是刚认识格子的那一段,那个清秀腼腆的男孩几乎每天都出现在我的本子上。只是近几年日记差不多变成了月记。我写了个日期,然后写道: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我以为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我以为我了解你是因为我始终有了解你的愿望。我渴望了解你的愿望甚于了解我自己。我不相信你会杀人。但我知道你确实杀了人。我放下笔,点了根烟,重新看了一遍刚才写的,看完又看了一遍,很多熟悉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久,我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还会再见到格子的,就冲他自首这个前提,怎么都应该能保住命。事到如今,能保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在两个屋子里转了转,希望能找到可做的事。
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可干的,所以我又回到床上躺着。其间,我给格子和徐雯各打了三次电话,前者是不接,后者还是没开机。为了避免不断地重复拨号,我用手机打格子的电话,用座机打徐雯的电话。我让自己显得挺忙活的。
再见格子是在两天后。隔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没事了,已经回家了。公安局的人听了格子的叙述后,先是欣喜,没费什么劲案子就破了。但听着听着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的疑问集中在案发的地点和被害者的死因上。格子说就在人行道上,他扑上去给了穆树林三刀,然后把凶器随手扔在路边,扬长而去。
公安局的人大概从没遇见过这种找上门来死乞掰趔要求把自己抓起来的。说到后来,他们认为格子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在胡闹,是吃饱了撑的。
接到格子的电话后,我当即就要赶过去,但格子坚决不同意,说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似乎在为没有被承认是一个杀人嫌疑犯而遗憾。
给我开了门,格子转身走回到房间。我首先发现他转身的动作缓慢,就像一个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老人,接下来扶着沙发扶手坐下去的动作也很慢。他招呼我自己泡茶的语调也是缓慢而疲惫的,好象已经累得动不了了。
“怎么啦,两天不见。”
格子看起来瘦了,脸色发白,深陷在沙发里的身子长时间都不动一下。我在他对面坐了有半个小时,抽了两根烟,上了一趟卫生间,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好吧,我看我还是走吧,你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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